新衣服是件连帽衫,彰桂林扯着帽衫下摆,声音低了许多:“我姐买的。”
“你和你姐一家一起住啊?”
“还有我妈。”
这么对着话,彰桂林听上去一点毛病都没有。他们就像是普通的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在普通地叙着旧。彰桂林问支€€:“你和你爸妈一起住?”
“没有,在杭州我另外租了个房子。”
“和你男朋友一块儿?”
“嗯,现在是。”
“他干什么的就年薪百万啊?”彰桂林挤着眼睛,有些愁苦。
支€€噗嗤笑了出来,拍了下彰桂林,指着前头的便利店招牌说:“到了。”
两人便进去拿了两罐冰可乐。支€€问彰桂林:“还要别的吗?”
彰桂林看来看去,拿了盒口香糖。支€€的烟瘾犯了,就要了包烟,要了个打火机。付完钱,两人站在便利店门口喝可乐,支€€点了根烟,指着来时的路说:“走吧。”
他一手拿着可乐,一手夹着烟,多数时间都是在抽烟。彰桂林问他:“你干吗总抽烟?”
支€€哑笑,抖抖烟灰,看着这个看上去还是那么正常的彰桂林,说:“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干啊。”
“嘴巴不能闲着是吧?”
“闲着就得回答别人好多问题,有时候挺烦的。”支€€抽烟,吐了个烟圈出来,说:“你看,我刚才不就能静上几秒了吗?”
彰桂林急着说:“可是会得癌!肺癌很容易死的!”
这个动不动说要毁了他,好几次和他打起来,下狠手的人突然这么关心他的死活,真是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难不成他其实想和他再续前缘?只是因为他的病,他没办法正常地表达他的所思所想,他想获得什么就只能靠暴力和愤怒去攫取,否则没有人会明白他的诉求……这么想着,支€€笑得更开了,彰桂林的眼神也越发得较真。他突然特别想逗逗他,于是支€€停下了脚步,放下了可乐,看四下无人,深吸了口烟,用夹着烟的手揽住了彰桂林的脖子,嘴巴对着他的嘴巴,往他嘴里喷了口烟。彰桂林呛得直咳嗽,可乐脱了手,流了一地。气泡滋滋作响。
支€€继续抽烟,看着咳得耳朵都红了的彰桂林,说:“你干吗这么关心我的死活啊?”他戏谑地说,“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不知道要毁了谁去了,就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了?”
彰桂林抬起眼睛看他,人缓过气来了,他问支€€:“你干吗勾引我?”
支€€笑着摇头:“这哪能叫勾引?”
他们靠近一盏路灯€€€€暗巷里唯一的一盏路灯。黄色的路灯光在闪烁,彰桂林的眼神跟着一闪一闪的。湿润的空气凝结在他的眼角。他是潜伏在旧相簿里的老照片,褪了色,那么单薄,那么不真实。支€€亲了下他的嘴唇。吻他好像在吻旧时光。
他抽了口烟,又亲了彰桂林一口。
吻他好像能回到过去。
彰桂林说:“你也偷吃偷上瘾了是吧?”
支€€眨了眨眼睛,失声笑了出来。智力方面或许不好说,不过这个彰桂林的记性还不错。他的病或许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谁没有无法自控的东西呢?无法控制的食欲。所以有人一日三餐还要吃下午茶和宵夜。无法控制的物质欲,所以有人重复地购入相似的产品。人们吃了又吃,买了又买,仅仅为了一刻的满足,仅仅为了反复地去体验这一种满足。就像他在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性欲,仅仅为了再去体验一瞬飞上天堂的感觉。人的身体里除了流淌着血液,还有一道冲动的暗流,充斥着形形色色的欲望,时不时就要有几波欲浪拍上脑门,控制人的行径。人生来就这样。人就是这样。
彰桂林又说:“你不会觉得对不起你男朋友吗?”
支€€突然悟了:“我知道了,你说毁了我就是要和我男朋友告状是吧?”
他倒不担心这个,就算彰桂林去找小高,他有自信能解释得了。彰桂林有病,你怎么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辞呢。最多和小高坦白他和彰桂林高中的时候有过一段,因此彰桂林在同学聚会上看到他,看到他的生活过得是这么如意,心存嫉妒,就到处说他的闲话。小高会相信他的,就算不相信他,和他掰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条件不差,总会找到一个伴的,总会有别的人愿意和他在一起。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满足身体的渴求。
支€€便心安理得地继续逗彰桂林:“你要他的电话吗?看他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他用眼神勾着彰桂林说话。
“你会和他撒谎是不是?”彰桂林的模样认真,“不是第一次了吧?”
支€€说:“还真的是第一次。”他耸肩,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怀孕。”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踩了彰桂林的雷区,他勃然大怒:“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这么说话,你对得起你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