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姑娘把兜帽一掀,露出年轻焦急不施粉黛的脸——正是杨媚等了半个晚上的韩小梅。
“吕局真是这么说的?”
KTV楼上办公区,韩小梅饿极了,一边大口啃汉堡一边点头:“唔唔唔……”杨媚赶紧给她开了瓶可乐,韩小梅立刻仰头咕噜噜灌下去几大口,终于腾出了说话的空。
“对,是这么说的,局里都传遍了。刘厅为了这事亲自来到咱们市局,结果愣是被吕局拦着不让见,说严队是高度嫌疑人,身份敏感又有背景,谁见了都有可能会妨碍……嗝!妨碍司法公正!”
“……他这是什么意思,”杨媚惊疑不定,“怎么好像在防着谁想要严峫的命似的?”
韩小梅嘴巴塞得满满地一耸肩。
两人到了套房门口,杨媚敲敲门:“江哥?”
“进来。”
韩小梅在年轻又温和的陆顾问面前不敢放肆,下意识梗直脖子把汉堡硬生生咽下去,怯生生地跟杨媚进了房间。只见江停站在台灯下,桌上铺得满满当当,走近了才看见是几张不同的身份证件、户口本、银行卡、新手机和手机卡……
大概看到韩小梅不可思议的目光,杨媚苦笑着介绍:“全是江哥几年前准备好的,就是为了预防有一天遭遇不测。”
韩小梅看得咋舌,心说怪不得刚打陆顾问电话联系不上,原来在严队出事的同一时间他就把手机连卡一道换了——所谓专业级别的谨慎,也不过如此。
江停一言不发,戴着手套,在铺好的塑料布上仔细翻检方正弘留下的关键线索:那条深蓝色的旧裤子。
“没什么发现。”少顷后江停把最后一点布料的缝边都捏过了,说:“没有纸条、字迹、不同寻常的叠痕或气味,也没有肉眼可鉴定的残留物。方正弘既然认定它是关键性线索,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最好还是送去做个专业痕检和理化分析。”
杨媚指指外间,试探问:“让姓齐的带回恭州去找他们的技侦?”
江停摇摇头,“来不及,而且我也不能让证物脱离视线。韩小梅?”
韩小梅立刻立正:“在在在!”
“你认识分配在派出所的技侦同学么?”
韩小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有有有。
“立刻联系对方,明天天亮立刻送检,我亲自跟去。”
韩小梅心说您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警校现在的男女比例,您跟不跟去倒无所谓,媚媚姐亲自跟去的话倒是对我那几个技侦同学的极大鼓舞和激励……
江停摘下手套,重重搓了把脸。直到这时他才终于露出了微许疲惫,坐在床边上,抬头问韩小梅:“你们严哥怎么样了?”
他这话问得好像漫不经心,但不知为何,韩小梅突然感觉到,问出这句话后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严队的情况……应该还好吧,”韩小梅为难地把方才告诉杨媚的消息复述了一遍,小心翼翼看着江停:“虽然现在风向对严队不利,但大家都相信严队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出伤害方队的事。再说了,方队那辆车被做手脚不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总不能因为案发时严队恰好在现场,就咬定严队是凶手吧?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完全没有道理!”
韩小梅义愤填膺,江停点了点头:“所以他晚上吃了什么?”
“啊?”
江停重复:“他晚上吃了什么?”
“……”韩小梅说:“……馒、馒头和白水煮蛋……”
江停闭上眼睛,他平淡疏离的脸上隐藏着某种很深的情绪,随即把面孔埋进了掌心。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恢复到了毫无破绽的、坚冰一般的冷静,仿佛刚才瞬间的软弱都只是错觉。
“知道了。”他说,“你今晚先住下吧,明早动身去找你同学。”
韩小梅瞪圆了眼睛,心说什么?我刺探了那么多情报,准备了一大篇安慰,打好了一箩筐的腹稿,结果你就问严队晚上吃了什么?多信任我一点啊!
杨媚还是有点担心:“江哥你没事吧?”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理智却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严峫出事后她江哥的状态确实是不一样的——他的调查步骤跟平时同样精细,他的镇定、平静和专业也仿佛并无不同,但就是有某种情绪或者说气场,发生了令人胆寒心惊的变化。
江停站起身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