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非常干净清冽的味道,非得是不烟不酒、生活极其自律,并且能幸运地在滚滚泥石流里独善其身的男人,才能在成年之后很久,依然带着这种晨风一样的气息。
一时间,竟然让人心生惭愧。
甘卿愣住了,直到融化的奶油落在她的手指上,她才如梦方醒地轻轻挣动了一下。
安静的小巷里,拿着巧克力冰激凌的少年已经跑远了,隐约传来他嘴里荒腔走板的歌,烧烤摊上的小流氓们被“三刀六洞”的姐姐吓得跑远了,只有余晖,只有交叠的影。
连风也停了。
喻兰川像是终于到了梦想之地的旅人,在山巅插上了旗,圆满且疲惫地后退了半步,看着甘卿的眼睛。
甘卿的中枢神经系统暂时关了机,四肢肌肉无所适从,只好依着“惯性”,干完刚才没来得及的事——把滴着奶油的冰激凌塞进了自己嘴里。
浓重的奶油香摧枯拉朽地冲进她的舌尖,与方才那冰火两重天的薄荷味混杂在一起,一边是甜腻、一边是清苦。
夜风倏地又起,刮来脏巷里烧烤摊的烟火气,不知哪来的熊孩子在附近玩自行车,沙哑的铃铛响个没完,喻兰川的鞋底在马路牙子上摩擦了两下,一缕头发给微风吹到好看的眉间……这些过量的信息险些拥塞住甘卿的感官,等她把五官六感安排明白时,冰激凌已经啃完了一半。
喻兰川轻轻地磨了一下后槽牙:“劳驾,能给我指点一下,我该怎么理解你这个反应吗?”
甘卿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蛋皮,还怪脆的。
喻兰川眼角开始跳:“你是不是有点混……”
“我比较一下,”甘卿抿了一下嘴角沾的奶油,“你俩哪个甜。”
她五官的灵魂在眼睛里,下半张脸长得十分低调,唇线单薄而锐利,时常缺少血色,只有碰到生冷热辣的时候,才会从中间开始泛起一点红晕,就这一点红晕把喻兰川的目光驱赶得无处安放,他喉咙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地问:“比出结果来了吗?”
甘卿似乎想说句什么,想一半又给咽回去了,闷不做声地,她一边啃着剩下的冰激凌一边笑,就这样转身往小面馆的方向走去,目光却比身体转得慢,狠叨叨地勾住了喻兰川的脖颈,牵着他走。
“随口一说,怎么还真信了呢,这是有点缺心眼吧。”甘卿想,“哪能拿你和它比?这玩意才五块钱。”
她回去让老板把剩下的几个烧饼打包,老板不干,非得又给她多拿了一打。
甘卿说:“别介,哪有吃不了还兜着走的?”
“拿着吧,你们来就是缘分。”老板说,“吃够了算,省得以后惦记没地方吃去。”
甘卿推辞不得,只好把打包袋挂在喻兰川手上,悄悄把饭钱压在杯子下面。他俩出来的时候碰上两个加班加点的工人,正拎着油漆桶,在旁边那条街上写“拆”字,马上就要一路写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