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点头道:“倦也说不管生前善恶对错,人死后都是尘归尘土归土,如果祁未的愿望是与花知北生同衾死同穴,他也愿意成全他们。”
又过了些时日,江倦的病情大好,萧始怕他在房里闷坏了,张罗着带他出去散心。
江倦不喜欢往人堆里扎,结果两人踩着春末的尾巴出去踏青,居然天天往墓园跑。
“媳妇儿,这郊外的风景是不错,但咱也没必要天天来扫墓吧,都一周了,碑都让你用纸巾磨光了,你这样过不了几天,碑上的字都得重刻。”
“胡说八道。”
现在的江倦精神上有了寄托,时常会来看看亡故的亲人,与他们说说话。
阔别已久,江倦有着说不完的话,刻意删减了那些不好的经历,把他这些年所有值得铭记的美好记忆都告诉了父母兄长,过去久积不散的阴云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努力下消弭了。
萧始看这大好的形势就能一眼望见他们往后几十年幸福美满的平静生活,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这天两人只在墓园待了一个上午,江倦便主动要求去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吃午饭,之前他味觉减退,吃什么都没味道,好不容易恢复了又遵医嘱不能吃辛辣重口的食物,被剥夺了嘴上的快乐。如今好不容易解放了,自然不能再亏待自己。
萧始心疼他遭了不少罪,对他的要求一概满足,两人刚走出大门,江倦忽然想起印象里季隐似乎也葬在这里,便道:“去看看他吧,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挺可怜的。”
于是两人请守墓人帮忙查了季隐下葬的位置,买了花束打算去看望这位素未谋面,却处处都在设法留下痕迹,帮助他们还原真相的受害者。
意外的是,他们到的时候居然发现几个工人正在用鹤嘴锄启封季隐的坟墓,站在碑前满目悲怆的人,是叶明宵。
叶明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强撑着对两人勾起嘴角笑笑。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我原本还打算过些日子去登门道谢的,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这么失态的一面,也谢谢你们记得他,愿意来看他。”
现在的叶明宵跟当初那个在药物作用下丧失理智和生活信心的瘾君子简直判若两人,他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西装,明明是大晴天,手里却拿着一把伞。
江倦看出那伞并不是准备遮风挡雨的,而是用来做拐杖的。
现在的叶明宵不得不靠那把伞来维持身体平衡,否则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
萧始看出他状况不佳,便扶了他一把,“应该的,如果不是他,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也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他救了不少人,如果他在天有灵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也会欣慰的。”
“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不是吗?”叶明宵双眼红肿,话里充满悲哀,“江警官,萧法医,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宁可那些仁义道德与我无关,也希望他能留在我身边,哪怕会背负一身骂名。我不知道你们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可我宁愿做个小人,也不希望他做君子。”
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要求他去付出那些本不该他承受的一切,无异于让蜉蝣蝼蚁去纳百川。
“我能理解你。”萧始捏了捏叶明宵的肩膀,哑声道:“非常理解。”
叶明宵深呼吸平复了心情,轻声道:“抱歉,又失态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只是我自己还没能走出来,让你们见笑了。萧法医你说的没错,如果季隐知道自己的付出得来了这样的结果,让很多人免于危难和死亡,他一定会高兴的,只是现在的我其实还无法放下过去,还是有一点……怨他。”
他握着伞柄的五指收紧了,看着墓碑上那浅笑着的人,情绪顶到了咽喉。
他哽咽道:“怨他不肯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放弃了自己,怨他一厢情愿地为我付出,怨他那么决绝地丢下我……可到头来,我发现我怨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所有的遗憾皆是由我的无能而生,是我自作自受,还害了他……”
在这一点上,萧始能与他产生共鸣。
“可我也能理解他,心理医生要我学会换位思考,我把自己放在了他的位置,想着如果是他面临危险,我该怎么做?结果,我跟他的做法完全相同,所以我无法原谅的人也就只有强硬地把我们分开的……幕后黑手了。”
跟据叶明宵回到家族后的调查结果,叶承志在命陈箨杀害叶明宣后便决定断尾求生,把叶明宵推出来顶包,给他安一个觊觎财产而弑兄的罪名,并打算将桓宇能源制毒的所有罪责都扣在他头上。
季隐因为一直暗中调查叶氏,碰巧得知了这一计划,却不曾想自己也是叶承志计划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