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披着紫红色的袈裟,十分惹人注目。混乱中,宫殿本来挤满了人,但百忧上人身形所到之处,也不见他伸手推开阻路的人,另一些人便似潮水一般,纷纷后退!有一些本领稍弱的更跌倒地上,显然他还来不及让路,便给百忧上人发出的一股无形潜力所推倒了。这种最上乘的“沾衣十八跌”内功,连谷神翁、夏侯坚这般人看了,也不禁暗暗吃惊!
百忧上人并不举步飞驰,但晃眼之间,便已到了场心,这时天恶道人正要施展杀手毒招,掌挟腥风,向菩提上人猛袭。这两大高手,全力争持,除了注目对方之外,对旁边的一切,当真是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百忧上人到来,场中那么哄动,他们竟似丝毫未觉。
这时菩提上人亦已感到胸口胀闷,腥气攻心,知道如此下去,纵然不被天恶道人的毒掌触及,亦将必败无疑。就在天恶道人施展毒招之际,他一咬牙根,也用了全力,大打出手,但听得“轰”的一声,掌风起处,桌倒椅勒,殿摄震动,掌力之强,有如排山倒海。眼看四掌相交,两大高手,便将同归于尽。
就在这刹那间,两大高手骤然感到身子一轻,立足不稳。但见百忧上人长袖一挥,当中一拂,天恶道人倒纵出一丈开外,菩提上人也踉踉跄跄的退了六七步才稳得住身形。这一下,全场高手,尽都震动,连符不疑也耸然动容,筷子在桌上一敲,赞道:“妙啊,妙啊!这老和尚当真是名不虚传!”要知天恶菩提二人的掌力,足可开碑裂石,如今竟被百忧上人轻轻一拂,便将这两大高手的掌力尽都化开,功力之深,实在比他刚才显露的那一手“沾衣十八跌”还更惊人!
只听得百忧上人斥道:“都是自己人,这样拼命干么?”天恶道人生平只畏惧两个人,一个是优昙神尼,一个便是百忧上人,对百忧上人的斥责,当然不敢发怒,慑慑懦懦的分辩道:“他,他胡赖我毒死魏王使者。”“魏王”是武承嗣的封号,百忧上人看了横在地上的封祝二人的尸体,说道:“他们便是武承嗣的使者吗?哦,果然是中毒死的!这个毒可是有点奇怪!”
早些时候,突厥大汗要菩提上人将“国师”的封号让给百忧上人之时,菩提上人本来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如今见百忧上人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心也服了。对百忧上人的斥责,也不敢发怒,低声辩道:“是呀,上人,你也看出来了?你看这两个使臣死得这样奇怪,天下使毒的高手能有几人?教我怎能不猜疑是他?”
百忧上人说道:“你们且别吵闹,待我再去仔细审视,天恶,你先把解药取出来,把麻翼赞救了。”
百忧上人谒见大汗,听大汗说了封祝二人暴毙的情形,他自己又再去仔细审视,看了又看,脸上露出非常奇怪的神色,眼光向坐在首席之人掠过,冷冷说道:“是谁下的毒手?有这样高明的本领,为什么不敢站出来?”
符不疑嘻嘻一笑,捏了夏侯坚的手心一下,但就在这时,却另外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这个人却是百忧上人的大弟子阳太华!
百忧上人诧道:“什么,是你干的吗?”阳太华道:“不是,但我知道在这座宫殿之中,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是谁干的,我要密奏大汗。”百忧上人和他同至大汗跟前,阳太华道:“和程达苏同来的那个上官敏,乃是李逸的化名,他不授受大汗的邀请,却偷偷的改容易貌而来,显然是存心和大汗敌对,这两个中国使臣即算不是他毒死的,也必定是他的党羽所为。请问大汗如何处置?”
原来程达苏与阳太华两人早已对李逸起了疑心,但还未确知他的身份,封祝二人则认出了“上官敏”就是李逸,不过他们要亲自向大汗揭露,以便邀功,故此事先也瞒着程阳二人。想不到封牧野一说“李逸”二字,便中毒死亡,这却便宜了程阳二人,他听了封牧所说的话,当然立即便猜到了“上官敏”便是李逸了。
大汗吃了一惊,心道:“这李逸胆子真大!”当下降旨说道:“只许生擒,不许伤他性命!”阳太华向程达苏打了一个暗号,程达苏便提起烟斗,站起身来。宫中筵开百席,阳太华与大汗的言语,除了与大汗相邻的首席诸请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听不见,只见大汗神色紧张,人人心中纳罕。
李逸正自心乱如麻,忽见程达苏向他走来,心中已知不妙,强自镇定,站起身来迎接,问道:“程帮主有何吩咐?”程达苏端起了一酒杯,说道:“老夫有眼无珠,不识殿下,特地陪罪来!”李逸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说道:“程老帮主喝醉了么?”程达苏哈哈笑道:“今日幸识殿下,虽醉何辞?来,来!我先向殿下敬酒一杯!”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举杯饮尽,突然张口一喷,一股酒浪好似白浪般射出,向李逸的“太阳穴”冲来,酒杯飞出,打李逸臂弯的“曲池穴”,程达苏打穴的功夫出神入化,这两下正是他的平生绝技,但听得“当”一声,另一酒杯正中李逸的臂弯,裂成几片,另一股酒浪也射中李逸的额头,李逸一个踉跄,登时跌倒。
南宫尚的席位与李逸相邻,见李逸突然被程达苏打倒,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他确是李逸,但他化名而来,却有因由,他是投奔大汗来的,大哥,你误会了!”程达苏喝道:“蠢东西,你识得什么,他是捣乱来的,连你也脱不了关系,你还敢为他求情!”一掌推开了南宫尚,弯下腰来,便要擒拿李逸。
程达苏只道李逸已被他打中穴道,这一下还不是手到拿来,哪知他的手指尚未触及,李逸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但见青光一闪,“唰”的一声,程达苏冷不及防,饶是他本领高强,闪避得快,右手的食指已被李逸的宝剑削断了!
原来李逸的本领虽然尚不及程达苏,但他所学的却是正宗内功,程达苏被南宫尚阻了一阻,虽然不过一盏茶的时刻,但李逸已趁此时机,运气冲关,自行解开了穴道。
程达苏被削去了一只手指,勃然大怒,烟斗一磕,立刻便照李逸的顶门打下,李逸横剑一封,但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程达苏这支烟捍乃是百炼金钢,加上他深厚的内功,李逸的宝剑削它不断。
南宫尚急得满头大汗,却是不敢阻拦,那班赴宴的武士们不知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情,在这森严的宫殿之中,自是不敢随便插手,见他们打得激烈,纷纷避开,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看他们恶斗。
武玄霜绝对料想不到李逸竟也敢来参加这个武士大会,刚才听得阳太华的密奏,吃惊不小,但还不敢相信,这时一见李逸动手,认出了他的那把宝剑,也认出了他的那手峨眉剑法,果然真是李逸!她本要避开李逸的,但终于还是在这里见面了。
程达苏的打穴功夫出神入化,但见他的那只烟杆夭矫如龙,乘隙即入,不须多久,李逸只有招架之功。武玄霜暗暗叫苦,但她现在乃是王妃身份,在大汗跟前,毫无办法。只有极力抑制自己,不敢叫大汗瞧出来。
她虽然极力压制,神色之间仍是掩饰不住。大汗好生诧异,望着她道:“卡洛丝,你怎么啦?有什么不对?不必害怕,他不会打上这儿来,我是想看看这两个人的本领,你害怕,我就叫菩提上人出去,将那个李逸赶快擒下,结束了这场比试吧。”
武玄霜稍定心神,道:“没什么,我不是害怕,我是有点疑惑!”大汗道:“怎么?”武玄霜道:“刚才那个中国使臣,似乎说他是武则天的什么人,武则天不是中国的女皇帝吗?”大汗道:“是呀!”武玄霜道:“你刚才又说这个李逸乃是大唐的王孙,那么他应该与武则天作对才是,怎么中国使臣又说他是武则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