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
这真的将人当傻子了。
什么九五之尊,什么上天之子,此时所谓的尊严却是荡然无存。
“这朝野内外,个个都将朕当做瞎子和聋子,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严刑逼供李永芳将内情报上来,朕现在还蒙在鼓里。”
其实这些事,天启皇帝是略知一二的,魏忠贤也不傻,也是奏报了。
只是天启皇帝没想到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王法已经荡然无存,靠着这些人,如何打击建奴?”
“还想让朕给他们银子?让他们白得朕的银子?休想!”
天启皇帝在殿中怒不可遏的咆哮。
早已吓得宦官们个个匍匐在地,个个大气不敢出。
张静一却稳稳坐着,他不知是不是该同情一下天启皇帝。
可天启皇帝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呢,他本身就是那些压榨和盘剥的军头以及士绅们的代表,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打着他的名号各行其是?
真正值得同情的,可能是某个军户,某个失地的百姓吧。
天启皇帝发泄完了怒火,随即道:“朕不打算给辽饷了,朕要彻查。”
张静一很平静:“不给辽饷,这些人就敢投靠建奴,从此之后,建奴人就要逼近山海关,甚至连山海关都可能不保,到了那时……京城怎么办?陛下要彻查,可是这奏报中写的清清楚楚,军头们每年给京中百官的冰敬、碳敬,数都数不清,不知多少银子,哗啦啦的流进京城里!”
“那该让谁去彻查,又怎么查?若真彻查出来什么,这钦差在辽东还能有命在吗?”
张静一所说的都是很实际的话。
天启皇帝也慢慢地收起了怒火。
他比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要聪明的多,很显然,天启皇帝意识到愤怒是没有意义的。
于是他道:“那么,该怎么办?就这样蝇营狗苟,直到我大明丢掉辽东,丢了天下?”
张静一慢悠悠地道:“你看,陛下现在做任何事,都被人绑住了手脚,可陛下想想,倘若太祖高皇帝在,会有这样的事吗?”
天启皇帝一愣,倒是很是直接地道:“朕当然不如太祖高皇帝。”
张静一则继续道:“太祖高皇帝若在,若是有人敢欺骗他,他一道手令下去,顿时便可灭人满门,甚至只要他动一动念头,便可株连数千上万人。一道旨意,不折不扣,让谁生便生,要谁死便死。言出法随,那区区的辽东军头,莫说敢如此欺瞒陛下,便是生出这个念头,只怕也已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了。”
天启皇帝凝视着张静一道:“这是因为太祖高皇帝有威信。”
“对。”张静一点头:“就是因为有威信,所以他说的话才算数,他做的决定,才可贯彻。那么陛下为何没有威信呢?”
天启皇帝摇头:“这不同,太祖高皇帝毕竟是开国之君,朕如何比得过。”
张静一道:“那么成祖皇帝呢?成祖皇帝一声令下,也无人敢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