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叫麓山先生的人,显然属于反贼中最顽固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所以天启皇帝想从他的口里撬出一点什么,实在不容易。
这些乱党到底规模有多大,牵涉到了多少人。
眼下还是一无所知。
不过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些人很可怕。
牵涉到了锦衣卫的高层,行事隐秘,而且显然活动了许多年,可是此前,朝廷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天启皇帝看着张静一道:“这样说来,你已掌握了一些东西?”
“是的。”张静一一脸认真地道:“这麓山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臣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臣相信……有人知道。”
“是什么人?”天启皇帝道。
张静一随即道:“臣一开始……怀疑到的,就是这锦衣卫同知骆养性。这是因为,臣根据线报,有两个人最可能就是这麓山先生……其中一人,叫做邓文,而邓文此人,确实很符合麓山先生的条件,尤其是有一样,让臣格外的警惕……那便是这叫邓文的人……居然住在会馆。”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如此一来……那么许多事就解释得通了。京城里头,麓山先生若是住在私宅,想要和各色人等接触,若是被锦衣卫盯上,那么难免会显得可疑。可若是住在客栈,客栈里头人多嘴杂,行事定然很不方便。唯有这会馆,其实是最安全的。”
“一方面,京城中大大小小的会馆,多为同乡会馆,这些同乡会馆入住之后,不会引起人怀疑,而且一般的会馆,因为作为同乡联谊之用,所以也有不少大人物牵涉其中,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不担心……会有寻常的差役和校尉敢找上门去。何况……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借助这里,与人交际,并且形成一个较为稳固的人际关系网络。”
“因此,臣便料定了……这邓文……十有八九,就是麓山先生了……可是……当时臣没有立即轻举妄动。这是因为……臣想依靠这麓山先生,还有这一处会馆,彻查出这些人,从而连根拔起。所以听闻陛下要去詔狱,又想到这詔狱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掌管,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天启皇帝虽然知道结果,但是却不知过程,此时好奇心勾了起来,于是略带急切地道:“这又是为何?”
张静一笑了笑道:“因为很简单,这个会馆,本就和骆家有关,臣如果没记错的话,骆养性的父亲,在万历年间开始,就喜欢与文士打交道,他的祖籍乃是湖南,因而设立了湖南会馆,借此安置那些从原籍来京城里的文士,据说对他们多有照顾。”
“而这邓文,恰恰就在这个会馆之内。”
此时许多京城的权贵,十分风行建立同乡会馆,毕竟能从原籍来京师的人,往往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人,有的是进京赶考,有的是做买卖,寻常百姓,是没有资格出这种远门的。而建立了同乡会馆之后,不但让彼此之间的联系变得紧密,而且还可以借助同乡的关系,彼此交换利益,这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买卖。
而骆养性的父亲,当初是锦衣卫指挥使,不敢说权势滔天,却也说是权倾一时了,借助这会馆,获得了更深的人脉,而那些来京之人,到达京城之后,也多得骆家的照顾,自然对骆家礼敬有加。
这会馆背后之人乃是骆家,当然不会担心有任何人敢盘查,说实在的,就算是魏忠贤想要查,多少也怕直接和骆家翻脸,真要查,多半也要先和骆家打一声招呼的。
这麓山先生既然在会馆之中,张静一立即便猜测到,这可能和骆家有关。
也正因如此,知道天启皇帝抵达了南镇抚司后,张静一便顿时警觉,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阴谋,这才急匆匆地赶了来。
天启皇帝颔首道:“不错,看来你已接近朕的一半智慧了,竟是能猜测到这么深,只是……你说了这么多,这谋反的乃是这个叫什么麓山先生,还有一个是骆养性,这二人……谋反,大家都清楚,可是……你又如何能知道这麓山先生的真实身份呢?莫非,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开口?”
张静一又笑了笑道:“要他开口很简单,不出一天,他自会开口的。”
天启皇帝就喜欢张静一这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一天?”
“一天!”张静一信心满满的道。
“用什么办法?”
张静一道:“因为……这麓山先生,也不过是个跑腿的走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