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建武已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
可现在……恐惧却压倒了这耻辱感。
他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直视陈正泰。
从前他把陈正泰想象中一个投机取巧的买卖人,可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买卖人比他想象中可怕的多。
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啊。
而陈正泰则饶有兴趣看着高建武。
站在一旁,是一些儒生模样的人。
他们也是随军出征的,乃是从研究院里挑选出来的研究人员。
有的负责记录一些火炮和火枪的数据,因为这样大规模的战斗,很容易找出火枪和火炮的缺陷,以便于将来能够改良。
甚至还有不少涉及到医学的人员,当然,他们不是那种专门救治的军医,而是专门研究尸首的,枪弹打在人的身上,会制造什么样的伤口,为何有的伤口不致命,怎么样才能让这弹丸的创伤更有致命性。
别小看这些人,恰恰是这些家伙们,一次又一次测试,使唐军的火枪,能够穿透甲胄。这都是一次次实验出来的,加多少的火药,弹丸出了枪口之后,速度几何,穿透性几何,在不同天气之下,表现如何。
这些看上去枯燥的研究,最终形成海量的数据,而后再进行整理,不断的调试火枪的口径,增加枪管的强度,最后增加更多的火药,包括了火药的配比,这都是很大的学问,任何一个分支的学科,至少有两三个带有爵位的研究人员作为领头人,带着人反复的实验。
这时,陈正泰突然大喝一声:“好啦,好啦,你……就是你,这个时候就不要研究了,来人,将那个家伙架出去。”
站在一侧人群中的一个读书人顿时耷拉着脑袋,忙是收起了写字板,搁了炭笔,灰溜溜的跑了。
那个家伙,显然是研究心理学的。
此时这些降臣,给他提供了很好的素材,人家高建武跪下,这家伙居然也大喇喇的趴下,一丝不苟的去观察着高建武面部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这就很没礼貌了,虽然陈正泰觉得心理学很重要,比如在刑侦甚至是战争方面,其实都有大用,可是这个场合,还是不便出现这样让陈正泰面上无光的事的。
陈正泰赶走了一个害群之马后,方才打起了精神,看着高建武,道:“高氏在高句丽,有多少人口?”
高建武一愣,诧异的看着陈正泰。
陈正泰见他一脸迷糊的样子,随即失笑:“罢罢罢,这个容后再说,你放心,你既降了,自然不会害你性命,本王绝不会加害于你,待会儿,你随我入城。”
说罢,一甩手,打发走这些降臣。
其实对于陈正泰而言,这些人降不降都无所谓的,说实话,陈正泰还怕他们不降?
投降,本质上是高句丽方面止损而已,和陈正泰没有太大的关系。
当日,浩浩荡荡的大军入城,缴除了所有守军的军械,接管了王宫和府库,而后,邓健匆匆的赶到了他们的户部,取了户册,当日便开始带着人,封禁了一处处文武大臣和世族的宅邸。
那陈正进依旧还是鼻青脸肿,他去见了自己那堂弟之后,而后便穿上了新衣,威风凛凛的开始带着人清查城中所有富户和世族。
陈正进在此呆了不少的日子,自然对这些人如数家珍。
当然……他倒没有带着人杀进去烧杀掳掠,而是将所有人暂时看管起来,别让人跑了。
至于有什么用,听陈正泰说的便没有错了。
高句丽的宗室,也统统都统一关押起来。
陈正泰当日没有住进王宫,而是让人将这里死死的看住。
有钱某种程度而言,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至少天策军的将士,既有丰厚的薪饷,未来的前程,陈正泰也自当给他们布置,再加上每日操练,又有参军府成日教诲,他们虽是入城,可是军纪却是良好,所有人按着参军府的交代,谨守自己的职责,倒算是秋毫无犯。
陈正泰还未歇下的时候,这时有人到了他的住处,却是邓健,邓健道:“殿下,该控制的人,都控制好了,所有的俘虏,也都看押在瓮城,城中已经稳妥,倒是听说,有不少百姓得知唐军进了城,居然纷纷来慰问,说是天兵吊民伐罪,他们感激殿下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陈正泰诧异道:“不是吧,我怎么感觉他们在骗我。”
邓健严肃道:“他们感情真挚,倒是实情。学生入城之后,了解到这高句丽这半年多来,横征暴敛,这高句丽上下,尽是酷吏。为了追索钱粮,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不少百姓,妻离子散,痛不欲生。咱们唐军来的时候,他们起初也是恐惧的,可后来见我军入城,秋毫无犯,军纪严明,见城里难民多,又施了粥水,于是便纷纷来告谢了。”
陈正泰于是道:“看看,这高氏真是坏透了,真是苛政猛于虎也,我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邓健点头:“不过,说也奇怪,他们都说,这高氏从前虽谈不上圣明,却还没有失心疯,只这百年来,尤其暴虐。”
陈正泰叹了口气:“可见做人切切不可骄傲自满,如若不然,便要犯错,最后圣贤都会远离自己,而小人们……却纷纷围拢上来,专门出一些馊主意,以至于生灵涂炭。这个……也要引以为戒。”
邓健若有所思:“还有那高氏的宗亲们,个个都惶恐不安,他们认为自己性命不保,殿下……是不是要安抚一下,毕竟现在高句丽各郡还未收服,若是真将人吓死了,其他各郡,只怕不肯降了。”
陈正泰打了个哈哈:“不是说了吗?肯定饶他们的性命,毕竟,我那河西,还需人力呢。为了这高句丽将来的长治久安,我都已想好了,这里所有的读书人和世族,统统都要送去河西去,分他们一些土地,让他们开荒垦地为生,真要杀人,我陈正泰舍得吗?这里读过书,有见识的人统统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老实的百姓,只要将这些世族和文武大臣们的田产分给他们,他们自然欢欣无比,到时,朝廷随便委一些人来治理,此地也绝不会有反叛,就算反叛,仁川不是离这里很近吗?这高句丽人,与我们语言和文字相通,其实是最好收服的。”
邓健点头:“是。”
不出一两日,附近的郡县纷纷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