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公主府
正是盛夏时节,庭院之中暴雨如注,雨幕似帘,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生着苔癣的青瓦屋檐之上的雨水,“哗啦啦”地流淌而下,一块块儿青砖铺就的黛青台阶之上,大朵白色水花被溅起,旋即四散开来,在台阶上如同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宋妍伸手托着一张妍丽如雪的小脸,那双灵动清澈的明眸恍若一泓清泉,不错眼珠地看向那侃侃而谈的少年,那肖似宋皇后的眉眼,似笼着岚烟之云。
李婵月在贾珩之侧,转脸看向那少年,清丽玉颜上见着恬然之色,熠熠妙目亮晶晶的。
贾珩抬眸看向咸宁公主,温声说道:“咸宁,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咸宁公主清眸之中现出关切之色,说道:“那父皇派先生南下,先生打算如何破局?”
贾珩道:“以常州府案为起点,缉捕相关案犯,此外新政举措,改由宣传发动普通百姓。”
除了掀起一场波及江南的大狱,还要发动群众,以群众斗群众。
士绅不是以普通百姓活埋县吏,挑起官民矛盾吗?那么他就在常州府等地清丈田亩,授土地以无地佃农,获取百姓以及贫寒士子对新政的普遍认同。
找出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柔声道:“怎么感觉这些内政,比打仗还要费心一些。”
贾珩道:“打仗之时,前期虽然有着争执,可一旦开战,就被敌人掣肘,现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盘根错节,想要理顺,非抽丝剥茧不可。”
说着,抬眸看向咸宁,轻轻刮了刮少女挺直秀气的高鼻梁,说道:“这可比打仗有意思多了。”
咸宁长得是真好看,属于越看越有韵味的后世审美脸蛋儿。
咸宁公主轻嗔了一下,说道:“先生别将我当成婵月。”
李婵月在一旁听着,闻言,藏星蕴月的眸子闪了闪,轻轻撇了撇嘴。
小贾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宠溺她了?
咸宁公主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轻声道:“那江南士绅是否会怨谤先生?也对先生名声不利吧。”
贾珩道:“想要做事就免不了招人怨谤,新政四疏是我推行而出”
这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良法新政,可以说是最小影响着王朝稳定。
将来他弄不好也能混个千古圣人贾子钰的评价。
应该是不可能了,他私德有亏,野史之上弄不好都是他的艳闻轶事。
贾珩拉了下李婵月的手,搂着少女的香肩。
宋妍见着旁若无人的三人,脸颊羞红成霞,连忙错开目光,不好多看,想走又不好走。
真不拿她当外人啊。
“小贾先生,妍儿还在呢。”李婵月羞嗔道。
贾珩道:“她小孩子,不懂什么的。”
宋妍:“……”
贾珩道:“晌午了,咱们该用午饭了。”
咸宁公主吩咐厨房准备午饭,然后拉过宋妍的胳膊,道:“先生,妍儿平常也有好多读书的困惑想要请教你呢。”
贾珩端起茶盅,看向宋妍,问道:“妍儿,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他觉得咸宁就像拉着乖乖女夜店蹦迪的绿茶闺蜜,正在引诱着一个文静清秀的少女在五光十色中堕落。
宋妍螓首低垂,面对着声音轻轻柔柔说道:“平常看一些话本、诗词、戏剧之类。”
咸宁公主道:“先生的三国话本,妍儿表妹也是看过的,还有先生以往讲的那些故事,我也和妍儿表妹说过。”
她这是在帮妍儿表妹提前熟悉着先生,先生允文允武,世间罕有。
贾珩道:“三国话本之中,妍儿喜欢哪个人物?”
宋妍柔声说道:“诸葛亮舌战群儒那一回目。”
听父亲说,卫国公在朝堂之时也曾多次舌战群儒,也不知那是何等的绝伦风采。
贾珩看向豆蔻少女,心头感慨,少年时喜欢诸葛亮,中年时喜欢曹操,老了就喜欢司马懿。
其实代表三个阵营,三种人生境界。
前世第一次读三国演义,看到诸葛丧命五丈原时,他同样觉得两眼微热。
这就是文学作品的感染力,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带给读者的情绪体验是丰富的。
宋妍清眸闪烁,轻声说道:“珩大哥,后续回目,你什么时候写?”
贾珩轻声说道:“这次去江南,有时间了就会写着,妍儿要第一时间看吗?”
宋妍被那少年灼灼目光盯着,轻轻“嗯”了一声。
咸宁公主见着这一幕,目中见着一丝欣然。
其实妍儿表妹对先生也有着一些好感,等相处久了,她就知道先生的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母后,她也不会多拉着一个人过来。
先生已经够忙的了。
大明宫,内书房
滂沱暴雨仍是噼里啪啦地拍打着檐瓦,而殿中烛台上,橘黄色的烛火随风轻轻摇动,靠在墙壁上的一架紫檀木书柜之下,那张太师椅上的中年皇者,宛如两道瘦松的面容在闪电的映照下,时明时暗。
此刻,已渐至晌午时分,戴权轻手轻脚行至近前,轻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崇平帝将手中的奏疏放下,揉了揉两侧眼眶,似是尝试缓解一下疲乏的神思。
不大一会儿,宋皇后一袭淡黄色裙裳,云髻巍峨,缓步进入内书房,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陛下,晌午了,应该传着午膳了。”
崇平帝目光温和几分,说道:“梓潼,你过来了。”
宋皇后抬眸看向神色疲倦,瞳孔血红的崇平帝,说道:“陛下,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崇平帝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刚刚和子钰见过,常州府出了一桩大案子,把朕气着了。”
宋皇后心头微诧,问道:“陛下消消气,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崇平帝道:“朝廷要在江南推行新政,高仲平任命了新的知县前往常州府武进县,带着一帮县吏前往乡里清丈田亩,与乡民生了冲突,那些乡民竟将朝廷命官,一县父母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