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图是个很会保守秘密的人,他那张僵硬青白的脸也不可能看得出情绪变化。
所以岳棠什么都没发现。
“主君的称呼就不用了。”
岳棠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
从本心来说,他就不是什么枭雄英主之类的人,只是大势所趋,不得不为。
瀚海剑楼与青松派的修士没有这样称呼过他,萨图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岳棠很不适应,主要是有一种挖了巫锦城墙角的错觉,更有一种巫锦城带着家当让自己清点的诡异感。
彼时凡间夫妻盟好,双方的心腹管事就要带着账册,多认一个主君。
毕竟主君一词,不单单指君王,也可能是家里的主人,只是寻常百姓不会用,总得有点家业的才行。
……
岳棠及时阻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表情复杂地想,果然道心一旦动摇,就会为无关紧要事分神,心神飞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不仅耽搁事,还冒出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念头,害得他看萨图的眼神都不对了。
岳棠给自己的异常找了个理由。
一旦有了名正言顺的称呼跟身份,神光镜说不定就要回头找他了。
“十几年前,我在山中遇到一只颇有资质的老虎,教导它修炼,神光镜就把我显现出来了。纵然我从来都是我,从未改变,可是我从前隐居世外独来独往,与任何人都毫无牵扯,神光镜就不觉得我够资格做那预言中人。”
岳棠把手拢在袖中,沉声说,“如今郁岧嶢已经是地仙,又是瀚海剑楼的剑修,他在外固然能吸引更多注意力,可是神光镜怎么‘想’,我们可不知道。”
提到神光镜,石塔内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动作,齐齐望来。
瀚海剑楼的人关心郁岧嶢。
青松派修士呢,他们就是因为神光镜的事,被云杉老仙找上门,逼迫他们不得不举派逃亡,如今听到这个法宝的名字,就没有不头痛的。
神光镜利用得好,他们就有机会发展势力。
神光镜倒戈一击,他们面对的困难就会瞬间加倍。
“岳先生说得是。”朱丹掌门率先开口。
她看得出岳棠根本不在乎这些。
什么主君,能问得出修士飞升成仙之后为什么要下跪的人,自然也不会想让别人去跪自己。
旁人眼里至关重要必须明确的身份、地位乃至称呼,对岳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节,他们的势力也没有扩展到需要这些的时候。
岳棠踱到沙盘面前,看着其上遍布山峦河川的黑雾。
鬼域残留的阴气,只怕是将来南疆困境里最轻松的一环。
纵然缺粮的难题阴差阳错地解决了,还有更多的难题等着呢!
岳棠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转头看巫锦城,却发现后者的动作跟他如出一辙。
“巫道友有什么想法,可以一说。”
“劳烦青松派诸位同道,以及……这位散仙,解决南疆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天灾之事。”
巫锦城瞥敖汾一眼,后者立刻警觉。
“你叫我名字就行了,剑修这么客气,我浑身都不自在。”敖汾嘀咕。
巫锦城没有继续看他。
巫锦城显然早有腹稿,尤其是如何应对天庭地府的“惩戒”。
“所谓天灾,无非是干旱、洪水、蝗灾、瘟疫,以及天雷、地动。”
巫锦城每说一个词,众人的脸色就严肃一分。
虽然南疆百姓的生死与自己无关,但是一想到那般情形,剑修们就有点坐不住了。
白歌低声说:“会有这么夸张?”
“天雷、地动暂时不可能。”周宗主沉吟道,“这得天庭仙神亲自出面,动用法术,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就不止是天灾这么简单了,也意味着天庭正式派遣仙人前来讨伐。”
巫锦城微微颔首,继续道:“南疆自古多瘴气,也多疫,只要不是天庭那些掌管着瘟疫的神仙用法力作怪,寻常疫病在这里倒是司空见惯;南疆地势险峻,高低落差很大,更是常年暴雨,凡人部族虽有傍水而居的,但是通常都住在不受洪水侵袭的高处,纵然洪水势大,他们也能及时逃离。”
所以就只剩下干旱与蝗灾。
萨图接话:“南疆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下雨了。”
只不过阴气太重,看不到太阳,加上河流众多,旱情不怎么显著罢了。
“……当河道水位降低到一定程度,海水会倒灌澜江,侵蚀沿岸土壤。”
巫锦城伸手一指沙盘,众人仔细一看,那里正是云武城外面的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