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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还是老徐家的肉最香。”一个嫂子把陈莺带到老徐的肉铺前,老徐站起身,随意搓了搓手,笑着问:“陈医生他媳妇,想来点儿什么肉?”

“猪骨头,然后再来一点猪颈肉吧。”

老徐在河下村卖了十多年的猪肉,肉的质量没话说。肥壮的男人手起刀落,利索地将猪骨剁成排,砧板上残留着上一任猪肉被剁碎后留下的残渣血沫,肉碎在剁刀砰、砰的冲击下飞出砧板,落进脏兮兮的泥地里。

肉沫差点飞到陈莺身上。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莫名有些心惊。

“来,多给你两块瘦肉,不要钱。”老徐装好肉,递给陈莺,脸上露出憨厚忠实的笑容:“给咱们陈医生吃点好的。”

陈莺接过袋子,道了谢,提着菜篮离开了热闹的菜市场。

他原本想跟着陈常勇一起去卫生室,但他想到陈常勇每天清晨天不亮就起床,先给他把早饭做好,再骑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去上班,中午还要回来陪他吃午饭,晚上也总是很晚回来。有时候遇到紧急出诊,可能要到后半夜才能回家。陈莺觉得陈常勇辛苦,就想给他做点好吃的。他没做过饭,只凭着对陈常勇买菜做饭的印象照葫芦画瓢,还生怕自己买漏了什么东西,菜篮都装满了,沉甸甸地挂在他的手臂上。陈莺没干过一点重活,连提稍微重一点的东西都累。他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细嫩的手指都被菜篮的柄勒红了。

从村中心到他和陈常勇的家很远,陈莺走了很久,路上遇到陌生人冲他打招呼,喊他陈医生他媳妇,陈莺有的面熟,是来过卫生室的人,有的不认识,但还是一个个地回应过去。

直到越走房屋越稀,河面越宽。河下村的出口临一条河,河面上常年雾大,河边浅滩上乱石灌木成堆,垃圾扔得到处都是。河边的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是回家的必经之道,陈莺走在这条土路上,快走到头了,忽然停住脚步。

他抱紧菜篮,扭头朝河滩上看去。

滩上很乱,黑乎乎的石头和垃圾混在一起,加上灌木掩映,陈莺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晃了眼。但是他定睛一看,确定了河边那块凸出的大石头后面,是一双腿。一双赤裸的,脏污的腿。

陈莺吓了一跳,脑袋都往围巾里缩了缩。河下村的冬天又冷又漫长,尤其是河边,冷得雾都化不掉,可那双腿上面什么都没有。陈莺意识到怪异,本能驱使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他没走很远,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河边。

他又害怕,又紧张,却担心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了一条人命,犹豫许久,还是绕到从土路下到河滩的坡口,一点一点往下走。坡上结了凌,很滑,陈莺慢慢走下去,然后把菜篮放在地上,走向那块大石头。

陈莺走得越近,心跳就越剧烈。他看清了那双腿,青白的,僵硬的,覆了一层薄薄的霜。腿上被石头割破,有很多伤口,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从伤口里流出的血已经干成黑色。

陈莺哆嗦着停下了脚步。过了很久,才勉强继续往前走。

他绕过石头,看清了。那是个人,一个浑身赤裸的人,像块破布一样躺在石头后面。那个人很瘦,个子也不高,他的身上遍布被凌虐过后的痕迹,那些痕迹令陈莺的心脏都炸开了,因为它们看起来实在太过恐怖。那不是一天内造成的,也不是一个月内造成的,而是经年的、不知道遭受多少非人折磨后才会留下的伤疤。烟头烫出来的,棍子抽出来的,性虐的,勒痕,刀伤,内脏破损的淤血,没有一处完好。陈莺腿软地往上看,差点发出一声尖叫。

那个人有一双乳房,但是乳头已经没了。他的耳朵也被割掉了,本来应该长着耳朵的地方糊着浓黑的痂。

陈莺跌坐在地上,看到那个人敞开的腿间,阴茎被割掉,只剩下一半,下面生着一个女穴,阴唇已经烂了,两个穴都张着黑黑的洞,里面还有被冻住的液体。

陈莺发着抖,他的手按在冰冷的石块上,想把自己撑起来,逃开这个地方。他移开视线,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刚迈开一步,忽然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融化在冰冷空气的轻呓。

他猛地回过头,看到地上的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那人的眼睛很大,可以隐隐看出原本漂亮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已经没有神了,里面空空的,像河面上飘渺的雾。陈莺看着那个人,看他惨白流血的嘴唇微微张开,动了动。

救我。

那个人在朝他呼救。

他还活着。一股细如发丝的劲注入陈莺的四肢,令他终于片刻地缓过神来。陈莺不知道该如何救下这样一具破败的身体,但他看到霜凌覆盖在那个人的身上,便开始取下自己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