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可苦了那小二,他臊眉耷眼地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道:“时下谁还听这几百上千年前的老故事,早就说腻了,我们新请的说书师傅也不会这些。”
施天青嘴角一抽,不由得心下叹息,几千年过去了,幽冥还在,无名楼还在,巷尾的猪肚混沌还在,掌书令这官职还在,就连桃花客栈也还在,怎么就偏偏这流传的话本儿变了呢?
那《风月录》和《狐仙宫》可是他从前最喜欢的,就等着拿来给林焉献宝。遗憾完,施天青也没别的法子,只好撇撇嘴问:“那你们有什么?”
“恕小的冒昧问一句,您四位应当不是白玉京上的仙君吧?”虽然那黑袍紫纱男人的抠缩劲儿不像,可这几人一身气度都并不寻常,总还是多问一句更妥帖。
问寒正要开口,林焉想起怎么拦都拦不住想给他磕头的那几个守卫,心理阴影还未散去,忙不迭头疼地抢白道:“不是。”
那小二方才松下一口气来,把看家的话本儿说出来,“如今最火的便是《青霭君夜会相府千金》,《月下青霭》,《青霭梦红娘》……”
“怎么全是青霭君?”问寒纳闷儿道。
“幽冥能有如今这还算太平安康的日子过,全凭青霭君整顿幽冥,咱们幽冥是把青霭君当信仰图腾,许多人家都供着的,闺阁女孩儿更是少有不爱听青霭君故事的,如今可热着呢。”
“不是传闻这青霭君叛出了白玉京?”林焉问。
“是有这传闻,可我们幽冥的小妖小鬼多半是不信的,青霭君那般光风霁月,爱民如子的一个人,怎会做出叛逃的事?就像我这没见过他的小妖,也是从小听老居客们说他善待幽冥百姓的故事长大的。”
他喘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你们不知,如今幽冥虽未大乱,可也饱受仙君欺凌,早已不如青霭君驻守时的光景。若是哪家哪户一不小心开罪了仙君,一死事小,被粉碎魂魄永不入轮回,那可彻底没了指望。”
他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我们如今开客栈的,哪家不得给仙君们上供,那些背后有仙君罩着的店,我们更是不敢抢人家一点儿生意。若是青霭君在,又怎会如此。可惜青霭君在时并未有什么家室,也就是我们后人编排胡诌些风月故事了。”
说到最后,他察觉自己的失态,抹了把脸道:“罢了,若是四位不愿意听青霭君,还有其他的话本儿,等我给您找来。”
“哎——”施天青道:“算了,”他转而看向另外三人,“不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他自然而然地夹了一筷子肉吃了,又拿起筷子给林焉递菜,“阿焉?”
林焉偏过头,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碰了一鼻子灰的施天青看了看自己的筷子尖儿,纳闷儿道:“阿焉怎的见外起来?”
林焉学着问寒的样子,极其笨拙地夹了一片茄子到碗里,喜上眉梢地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忽然发觉三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收了方才雀跃的神情,摆出三殿下的架子,“你们看我做什么。”为了消化那一份微妙的尴尬,他又看向施天青,“你不是要讲故事么?”
“咳……咳,”施天青憋笑憋得辛苦,眼瞅着林焉的眼刀就要飞过来,忙举手投降道:“我讲就是了。”
他放下筷子,正色起来,“众人皆知蛇性本淫,艳鬼纵欲,好巧不巧,有一日一蛇妖一艳鬼相遇在幽冥,春风一度,就生下了个小妖怪,那艳鬼下了床就不见了踪影,蛇妖就把小妖怪随手卖给了街边小贩,又继续自己的浪荡日子。”
“你这是编的吧?”问寒质疑道:“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就连他从前在人间时贫苦到那般模样,他阿爹阿娘看顾着他的吃穿。
“是我编的又如何,”施天青哂笑一声,眼里看不清情绪,“不过是个故事,何必这样当真?”
林焉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便听他接着道:
“那小妖怪长大了些,正好逢上幽冥之主要迎娶花族娘娘,他那买主便将他加了价,卖去修花海,好不容易花海修完了,工头拿着小妖怪也没用了,为了多赚点钱,他就把那妖怪卖给了培养杀手的暗庄。”
“小妖怪花了三百年的时间,背着一把饮血刀,杀人如麻,啖肉挫骨,成了暗庄里最厉害的杀手,他的代号也在暗庄创下了最高的价码。可谁人能想到,他好不容易熬成了东家的摇钱树,不成想却又被卖给了新庄家。
“据说这回旧主子赚得盆满钵满,整日和人炫耀自己养了个好苗子。”
“那小妖怪被卖去做了什么?”问寒沉不住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