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231)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弄了十几个姑娘进宫,太子妃必是在那些姑娘里。
白官跟着太子转圈圈,“……殿下……我去瞧了,娘娘可太会挑人了……”
是说长的都不差吧?
其他几个人嘻嘻哈哈的,马羡儒进来的时候轻咳一声,一个个的这才坐回座位上。结果课还没上呢,周宝就来了,“殿下,娘娘说,她最近很忙,前面送来的折子她顾不上了,皇上说,送来给殿下处理吧。”说着,后面跟了一串的人进来,用特制的筐子,抬着那么些折子来。放下,就直接给退下去了。
除了启明,其他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等周宝退出去,外面詹士府的官员就来了,问说,“殿下,要开正殿的大门吗?”
开正殿的大门?是说正式的开始处理政务?
“不用!”启明起身,“就书房吧!”说完就看马羡儒,“先生,您跟着吧。”
啊?哦!
于是,东宫开始了一天别样的忙碌。
真的手里拿上折子了,启明的感觉才不一样了。手里是一份报丧的折子,朱燮元死了。这样的折子是讨要恩赏的。
可这恩赏该怎么给?
没处理过呀!而且,朱燮元家有什么人,此人在任上做过什么事。给多大的恩典合适?这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给的多了,那贡献更大的人家的家里人就要不满了,心说,他那样的您都给那么多,那我们家那时候才给了多少多少。那要给的少了,又难免叫人心寒,说人才没了,您给的待遇就下来了。
说的时候,总是很简单,说要公平。
可世上最难的两个字,也正是‘公平’二字。要做到真正的公平,何其不易!
启明一下子就知道,为什么自家爹娘最讨厌臣子对东宫的事指手画脚了。他们没当过太子,也不知道上面坐着的人都要考量什么,屁股下面的椅子不一样,决定了想问题的角度压根不可能一样。
臣子们上蹿下跳为了什么?一,为了站队。二,为了攫取权利。
若是爹接纳了那些臣子的意见,说开殿就开殿,那那些詹士府的官员立马就会充斥在自己的周围,不给自己一点适应的时间。到那个时候,自己会怎么做呢?为了怕出错,当然是‘虚心纳谏’了!那这是给太子参政吗?那不都是周围的官员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么一来,好几年,自己都未必能独立任事。关键是,养的人会形成习惯,习惯于万事先征求大臣的意见,大臣也会习惯于处处都想插手,这是非常可怕的习惯。
虚心纳谏是对的,听大臣说话也没不对,但依赖的心理就真的不对了。
所以,娘以选拔教导‘太子妃’的名义退了,把她手里的一部分差事先叫自己接手,叫自己慢慢的熟悉这个朝堂。
因着皇后处理的折子,在很多看来,跟朝堂的关系都没那么大,所以,詹士府对这边的兴趣不大。但是呢,如此做法,也堵住了那些大臣的嘴,反正太子参政了。
这是爹娘给自己争取来的时间,叫自己这个太子能做的从容一些。也正好,叫自己跟身边的这些人有个磨合。
启明将折子递下去,他所知道的朱燮元是官面上的,这不够。
年哥儿马上写了条子,用了东宫的小印,递给谷有道,“跑一趟,调取此人档案。”
谷有道拿了条子就跑,急着办事去了。
马羡儒就说了近期的几个老大人去了之后,宫里都是怎么恩赏的。
启明心里便有数了,他批复折子,此人能谋善断,且死在任上。他在折子上写了许多褒奖的话,又给此人的后辈加以安抚。然后说朝廷赐祭九坛,赐墓九里山。
之后又写上表,建议给此人上谥号,这得皇上来定。但得提供几个,叫皇上从里面圈定的。
上表写好了,退到一边,年哥儿马上递给白官,“送皇上御览亲定。”
这边先处理别的折子,等到谷有道调了档案来,看看家里的人等,又得给女官那边下条子:请后宫酌情给予恩赏。
是说遗孀的安抚和后续的待遇问题。
这些都处理完了,又得上个折子,因为此人死在任上,得着吏部甄选人员补上。
剩下的就不用管了,吏部选了人上来,直接入内阁。内阁定下来之后,皇上觉得合适,下旨便可。
太子处理朝廷日常事务的第一天,就是从兵荒马乱开始的。
至于太子妃会选个什么样的?对不住,忙着呢,谁有那功夫去琢磨。不仅太子没工夫琢磨,便是跟着小伙伴,跟着忙的飞起,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但他们觉得他们都在忙很了不起的大事,御前行走能干的活,就靠他们的双腿在丈量,那也乐此不疲。
而詹士府呢,就眼巴巴的看着,这是不用咱们呢,还是什么意思呢?
不!人家用呢。当郑森一圈圈的走的实在累的时候,会麻烦这些官员,下条子,去调个什么来,或者,来来来,给哪个衙门送个折子。
詹士府这些人也不知道太子这么用他们是几个意思,但用了总比不用强吧。
关注太子妃,对不住,咱挺忙。
抛却了案牍之刑,林雨桐那可太欢乐了!这样的天气里,小风吹着,小步散着,溜达着就到了地方了。
这些女娃娃得找个叫人少些议论的地方安置,什么地方方便又不容易叫人非议呢?女官事务衙门。这地方在宫里,但却不在内宫。跟其他的衙门也差着距离呢。属于对外进出方便,距离内宫也不算远的地方。这地方进出得专人拿着钥匙才能打开。
林雨桐直接从内宫出去,进了女官事务衙门的后门。
高桂英在前面,她也挺忙的,只把这些姑娘安排在一处大殿里。一个一组桌椅,林雨桐在窗外一看,里面很安静。
迄今为止,她将人是认不全的。就认识的几个来看,各自都忙自己的。朱谷雨没坐凳子,她一边蹲着马步,一边翻看放在桌子上的书。郭东篱选在最角落的位置,这个位置靠窗,光线好,且能看清楚里面的每个人。她此时正看着墙的方向,墙上贴着一些规则规矩,她在看那个。临时被通知来的吴应莺,一头的汗,想来也是刚到,正在整理她的桌子。
娜仁的屁股下跟长着钉一样,皱眉摆弄着说上的笔墨纸砚,用手扒拉毛笔上的毛,试着往下揪,好似想分清楚那是什么毛似得。
倒是这个爱兰珠,她抓毛笔的姿势不对,像是刚学的,抓着毛笔在描红。什么天地人,手足口。
其他的人,人和名字对不到一起。
她从后面绕到前面,从正门进了学堂。
认识她的就赶紧起来了,将凳子挪的发出不小的声响,“见过娘娘。”
娜仁和端靖各自用他们的话说的,别人也未必听的懂。但是朱谷雨一喊,就都听懂了。
显然,惊讶不是一个人,稍微迟了一步,一个个都赶紧见礼,“见过娘娘。”
“都免礼吧,这里只有先生,没有娘娘。”说着,示意她们,“坐吧,各自坐回去吧。”
然后都坐了。
林雨桐先看向那个刚才站在书架边的姑娘,“方以慧?”
方以慧愣了一下,“是!”她站起身来,微微福身。
这姑娘长的很端正的长相,一身的书卷之气。身形肥瘦合宜。
林雨桐就问说,“为什么想着做女官?”
方以慧沉默了一下才道:“因为学生不知道除了做女官之外,还有什么途径能选学生去求真馆。”
“你想去求真馆?”
“学生自问,没有比哥哥更笨,他去得,学生为何去不得?”
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去求真馆的,“求真馆里,有什么吸引你的?”
“只要想试什么,朝廷愿意花钱花费代价,叫他们去试。”方以慧说着,眼睛都放光了,“先生,学生也想试。”
你想试什么呢?
方以慧就道,“娘娘可知道这个電?”
电?
方以慧以为皇后不知道,便提笔写了一个‘電’字,“学生家里有一样青铜器,是个古物,是祖父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学生在这件青铜器上发现了这个‘電’字。祖父说那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那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先民就知道,这有些雨来了,会带来‘電’呢!去年家里建造房子,房子上一定会安置避雷针。为何呢?因为‘雷电’大了话,能摧毁一颗树木,一栋房子。这作用像不像炮弹。既然炮弹埋在地下点燃引线,这东西就能叫地雷,取的是其声响大如打雷……可学生以为,不仅是声响像,其作用也该相似。”
是说电应该有跟地雷炮弹一样的效果。这个认识吧,有些偏差,但只要用心去钻了,副产品说不定就真给她摸到边了。
她没有说话,方以慧却急了,“学生以为,电不仅能避,还能制造。《淮南子》上就说,阴阳相博为雷,激扬为电。那是不是说,只要我找到这个阴阳,让它们相互碰撞就有电了呢?可阴在哪里,阳又在哪里呢?学生又翻遍了家中藏书,在西晋的一个叫做张华写的一本书上,找到了一点端倪。他说,‘今人梳头、脱衣时,有随梳、解结有光者,亦有咤声。’学生一看到这个,当时就觉得茅塞顿开,这样的常见的事,为何一直没注意呢。这个记载是不是说,梳子和头发,还有丝绸和人是不是在一起摩擦碰触就会产生电呢?那么它们是不是就能分别为阴阳呢?如果是,那么我让足够大的东西进行足够快的摩擦,是不是就能有更多的電?”
朱谷雨觉得她大致听懂了,就问说,“可产生了電之后呢?你把它们怎么办?”
方以慧马上回头回答道:“在《南齐书》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说是雷打在公稽山山阴阴的恒山保林寺,原话是,‘刹上四破,电火烧塔下佛面,而窗户不异也’,这话什么意思呢?这是说,雷电击打在寺庙上,电火把塔下的佛像都给烧了,但是窗户却没有异样。我就在想,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把佛像烧了,窗户却好好的。我就猜测,是不是因为佛像的外面都镀金呢?而窗户好好的,那是因为窗户是木头做的。若是我的猜测是对的,那这电就该是顺着金走的,木头不成。想到了这个,学生就觉得,学生真是愚钝。自汉代开始,很多好的建筑,都有避雷的东西,唐代还记载了,说是工匠会给大建筑的顶上装上铜碗,说是这么可以避免屋宇被雷电所击!这其实不就是说,金铜之物,能见电导走吗?怎么早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是的!古人有相关的记载,只是没人重视,便也没人去钻研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