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11)
四爷一路朝公社走,没上工的好些人就在外面闲着呢。要么三三两两的蹲在路边抽烟闲聊,要么鼻子额头贴着纸条,聚在一堆打扑克。在加上背着手围观的,要不是穿着补丁摞着补丁,一个个看着都那么骨干,这日子简直太美太优先了。
女人们小板凳坐着,聚成一大群,各个手里拿着活着,不是缝衣补袜子,就是纳鞋底做鞋面的。然后看那一会子哄然一笑,一会子又窃窃私语的,这肯定又是聚在一起讲闲话。
四爷后悔,不该走这条路才对。绕着生产小路走哪怕远点呢,也实在不该走这条路才是。
还没到跟前呢,就听见有人喊:“老金,你家老四过来了。”
老金手里拿着花牌,边上放着一堆细细的麦秸秆,麦秸秆剪成手指长短,这是筹码。贴纸条也是奢侈的事,有点纸上厕所还得用呢,哪像那些年轻人一样,不知道过日子。
有人喊老金,喊完其他人就挤眉弄眼的。
啥意思嘛?还不都是知道老四不是老金的儿,故意的么!
人就闲的慌,没点热闹总是要制造点热闹瞧的。
四爷只当瞧不见别人的挤眉弄眼,跟谁都热情的打招呼,然后从兜里摸出两毛钱出来,过去塞到老金兜里。
老金躲了一下,“从哪的钱?”
“给人家抄写挣的,不是没烟叶了么?拿着吧。”
“你不是跟人家女娃处对象着么,带女娃去县城吃油糕去。”
四爷硬给塞了,“我再挣!”
老金这回没躲,神采飞扬的,“喇叭上叫你是为了叫你抄写的?”
“差不多。”
老金就很得意,“那你去!赶紧去。”
好些人都知道,金家这老四写的一笔好字,有好文采。比如江家的丧事,那挽联就是金家老四自己编的、自己写的,礼簿也是老金坐在那里记的,那字写的是真好。江家老大回来之后,看见挽联哭的呀,都不像个样子了。
还有人见四爷要走,就喊说,“老四,改明儿我外甥结婚,再写个对联。”
“好!啥时候用,你叫人喊我就行。”
人走了,周围的人就起哄,“老金呀,你这儿子是没白养。娃孝顺的很,挣了钱先回来孝敬你。差不了!”
“那是!老金以后享福的日子在后头了。”
边上还有人说:“老金呀,啥时候喝两壶嘛,你这日子以后真得是好日子。”
老金还没说话呢,就有人立马说,“还有等哪天干啥?今儿就是好日子么。”说着就故意的给其他人使眼色,“谁都不许走,这酒是喜酒么,都得喝。”
马上有人打配合,“老金,你可不能往回缩。”
“那不会!老金哥不是那样的人。”
你一言我一语的,老金很享受这个调调,“该喝!咋不该喝么?叫我把这一把打完,打完就给咱打酒去。”
果然,手里的花牌一放下,老金就起身了。瘦小的个头,花白着头发,一脸的沟沟壑壑,手放在兜上拍了拍,“就这两毛了,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