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一望无际的麦田,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夕阳斜照,映着穿梭在草丛中的落魄男人。
姜惩的衬衫被混着血的汗水打湿,身上各处都有新擦碰的伤痕,看起来狼狈不已。
此时距离他与高局和宋慎思分别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特意选在荒山野岭分手就是担心遍布市区的监控摄像头会记录下他的踪迹,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从怀里抽出那张汗湿的邀请函,他知道,这是对方给他的挑衅,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抹了把脸上混着灰土的汗水,双手握拳控制着身体的颤抖,走向伫立在深丛的宅邸。
分明只踏足过一次,记忆深刻得却像在此度过无数个日夜,这该死的回忆,总是会在他自以为远离痛苦时再次将他拖向深渊。
他抬头仰视着被藤蔓包裹,略显破败阴森的宅子,一时竟没有走近过去的勇气,每踏出一步,江倦幽怨的话音都会萦绕耳畔:
“杀了我父亲的人,是姜誉。”
“姜誉……他是你的父亲。”
“……姜惩,我真的恨你。”
每当想到江倦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心里对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怨怼就更甚几分,一想到自己将要剖开那肮脏的淤泥,从中剥离出一个腐朽恶臭的灵魂,他就感到说不出的恶心。
“早知道讨你一条命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打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生在这世上。”
念叨完姜惩就后悔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百无禁忌,全凭自己高兴的少爷了,对生死有了另一番看法,嘴上也格外小心,生怕触了霉头,连“呸”了两声。
宅子很多年没人打理,周围的灌木草丛都长了一人多高,姜惩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一处勉强能容一个成年男人通过的豁口,一边推着窗玻璃,一边心里念叨:“老子回自己的房产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
说到理由,无非就是当初他年轻气盛,看不上那死鬼的爹留给他的所有东西,要不是碍着闻筝的劝告,没准儿早就卖了省心,现在想想当初多亏有闻筝劝阻,不然这宅子真易了主,他现在想回来找些证据都成了难事。
他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动作稍微大点都痛得厉害,尤其是在刚跨入室内,被里面久积的灰尘呛得咳嗽不已时。
看得出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座老房子了,屋内还保持着主人过世前的样子,客厅的地毯被太阳晒得褪了色,上面残留着咖啡的污渍,毯子也从沙发边缘垂到了地上,从现在的状况判断,也许就是姜誉在小睡时突发心肌梗塞,求援时碰翻了桌上的杯碟,咖啡洒了一地,他的私人司机循声而来,在送医途中发生车祸,两人双双身亡。
好歹姜誉在商场上也算得上一代枭雄,落得这么个下场,着实让人唏嘘,姜惩对他的父亲虽有偏见,但在这方面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多少心里有些感慨。
那之后,曾在姜誉手下做事的人大多分为两派,要么拥他这个“太子”登上皇位,要么做着想从他手里撬来资产的春秋大梦,各个为了得到好处斗得头破血流,最后一个都没能留下。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着姜誉也挺可怜的,这辈子没遇上什么真心待他的人,盯着的全都不过是他所能给予的利益,这样一想,似乎也能够明白他为何不肯相信外人了。
“啧。”
姜惩绕开客厅,在几层楼里转了转,这里基本还保持着几年前他来时的样子,闻筝没有特意派人来打扫,室内的陈设也是姜誉亲手摆放的,总会给人一种与逝者近距离接触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