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能理解姜惩如此激动的原因,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曾被对方亲手放黑枪打伤,险些死在爆炸现场,之后又因此被警方怀疑,经历了相当漫长的自证清白的过程,换做是谁都会崩溃,如果说身体的折磨还算可以忍受,那么心灵的创伤,则是很难修复的。
为防他太过激动加重伤势,保险起见,萧始还是给他打了镇定剂,待他睡下以后,只留了宋玉祗一人陪护。
他展开姜惩冰凉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那人手上遍布擦伤,大多是在今天打斗时留下的新伤,磨得掌纹都浅了,看着奄奄一息躺在他面前的姜惩,宋玉祗低下头去,额头贴着他的肩头,一次次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狄箴蹑手蹑脚钻了进来,头上贴着一大块药布,半边脸肿得厉害,一见宋玉祗红着一双眼睛看他,吓得动作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现在……认识我吗?”
宋玉祗一沉默,他就害怕,生怕等下对方会像几个小时前对姜惩一样,把他抡圆了扔出去,正纠结着要不还是出门算了,那人终于开口叫了他一声:“……狄哥。”
“哎!我的老天鹅,谢天谢地,你可算是恢复正常了,你都不知道哥几个都快让你吓软了,还好还好,清醒了就好。”狄箴搬了个小板凳凑过来坐下,谄媚地一笑,“别嫌弃我啊,老梁赖着不走,我刚被他胖揍一顿,这会儿不想看他在我跟前晃悠,就跑你们这儿来图个清静,我特安静,绝对不会吵到你们两个的,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宋玉祗没说什么,便放任他倚在床边合眼小睡了,没几分钟,他的肚子突然传来“咕噜噜……”的一声,狄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见谅哈,生理反应,我也控制不住,上顿饭还是午前吃的,这会儿难免……”
处理好伤口之后,宋玉祗换了条姜惩的工装裤,从侧边的口袋里翻出了袋那人攒下来没舍得吃的口粮,狄箴一看上面那“香辣牛肉面”五个字,眼睛都直了。
虽然这小子一天都没安生,从中午一直跟人打到晚上,面饼都压成碎末了,连指甲盖子那么大的完整一块都找不出来,但有吃的总比饿着好。
狄箴千恩万谢地接了,把粉包倒了进去,大口吃了起来,三五下就解决了战斗,用矿泉水顺了顺食,这下总算舒坦了。
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宋玉祗,有点不甘寂寞,悄声问道:“小玉,不是狄哥八卦,我真挺关心你这段日子怎么样了,你要是方便的话,不如跟狄哥说两句吧,也好让咱们安个心……但要是真不想说的话,狄哥也不勉强你。”
宋玉祗身体力行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针孔。
正常来说,不论输液还是采血,针孔通常在皮肤上留个三四天就会自然愈合,但自从宋玉祗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针孔还是非常清晰,而且能够看到伤口周围的毛细血管呈黑色向外扩散,活像绘着图腾的纹身。
“是那种药吗,他们给你注射了几次?”
宋玉祗伸出一根手指,狄箴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东西成瘾性不强,否则就算他们能回去,宋玉祗的后半生也是非常痛苦的。
“那你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有那种……嗯,浑身有蚂蚁在爬的感觉?”
宋玉祗摇了摇头,出乎意料的开了口,“没有,只是经常会神志不清,间歇性发作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思考能力几乎没有,不记得,也认不出任何人,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他抚额叹道:“这些天一直是这个样子,记不清自己是谁,但偶尔能想起他,意识非常淡薄,只要有人加以引导,就会再次陷入空白的状态,他们只希望我做杀人的工具,怎么可能会给我属于自己的意识……”
狄箴听着都快哭了,心疼地揉了揉他胳膊上的伤,“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压根儿就没把人命放在眼里,别让我逮到这群王八蛋!那个……你也别太难受了,都过去了,现在已经安全了,等姜哥好一点儿,咱们就回雁息,到时候肯定能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而且你还年轻,没准儿到时候自己就把毒性都代谢了呢。”
狄箴觉着自己的安慰实在太无力了,就是磨破嘴皮子,也比不上姜惩现在立马从床上蹦起来,抱着他亲个带响的来得实在。
宋玉祗也没听进他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惩,就在狄箴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又道:“他是来带我回家的,可我却差点让他再也回不去家……”
“哎呀,说什么傻话呢你,这么多年了,姜哥他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你给了他一个家,只要你们两个在一起,哪怕天涯海角,对他来说都是家,你怎么还纠结这个,傻不傻呀你。”狄箴一听他提这个就伤感,刻意想岔开这茬,转移话题道:“现在重要的是咱们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老梁他……不会扣着咱们不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