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汐见好便收。

她看着对面裹成粽子似的人,没忍住,拢了拢衣襟,道:“你这屋内确实有些冷。”

刚刚一直在和吴惟安斗智斗勇,注意力都在他的一举一动上,倒没觉得。

可现下天聊得差不多了,冷意便席卷全身。

回过神来的吴惟安先将银票妥帖塞进衣兜,后捂着那当而复得的暖炉,感同身受道:“是,这世间我最厌烦的便是寒冬腊月。”

纪云汐也捂着和吴惟安算是情侣款的暖炉,闻言挑眉:“哦?你年年冬天都这么过的?”

吴惟安想起往年的冬日,一时之间颇为惆怅:“是。”

“公子说过不想一步登天。”纪云汐似乎只是随口一提,“那这般想来,往后公子还要过好几年的冬。”

“……”

吴惟安敛目。

心里有点难受。

纪云汐鼻尖已经冻得泛红,她点到为止:“实在太冷了,我先走一步,望公子安好。”

她落下这句话,起身出了门。

屋内,吴惟安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颇深。

但不过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桌上未收走的茶水糕点,以及看起来便能当不少银钱的桌布坐垫茶壶茶杯。

他轻轻扬了扬眉,刚伸手捻起一块柚子梅花蜜膏。

宝福和晚香便走了进来。

宝福看了眼那个瑟瑟缩缩的大公子,绷着张脸,和晚香动作飞快地把东西全收拾好。

桌子没了桌布,重新露出底下破旧的样子。

吴惟安抿了抿唇,有些踌躇害怕的问:“这、这是……”

宝福斜睨他一眼,一边将糕点放进竹筐里,一边道:“小姐说了,公子随时可上侯府喝茶。”

说完后,她看了看那人指尖拿着还没来得及吃的柚子梅花蜜膏,索性手一伸,不由分说地抢了回去。

吴惟安:“……”

至于吗??

外头,纪云汐嘱咐完宝福和晚香后,也没先走,反而在这宅子里四下走动。

吴二跟在一边,各种委婉的劝说这样不太合适。

但纪云汐权当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府中哥哥们从小便拿纪云汐没办法。

她能不能听懂,往往只取决于她想不想懂。

更何况是吴二?

因此他只能苦着脸,陪着纪云汐参观他们小小的吴府。

确实很小。

这后头偏院就三间房。

大点的那间吴惟安在住,其他两间静悄悄的。

此时关着门,应该就是家里四个下人的住所。

纪云汐收回视线,看了看这处小院。

院子里干净异常,没有一片落叶,也没有一点雪迹。

前几日下的雪,悉数被扫在墙边一角,压得平平整整,就像军训时教官们叠的豆腐块。

应该是刚刚看到的那扫地仆的杰作,不过这会,那人却不见了。

纪云汐心中想了想,问跟着的吴二:“听说家中只有四名仆从,可还够用?”

吴二顿了顿,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说的都是实话:“回三姑娘,家里仆从虽少,但个个干活利索,且家宅不大,够用了。”

“那便极好。”纪云汐点点头,朝前院而去。

按理来说,她纪云汐来吴家拜访,来接待她的,应该是吴府的女眷们。

但纪云汐到现在,还没看到任何吴家的女眷出没。

前院也是静悄悄的,只能看到两个人影。

一个小男孩,以及在给男孩送糖葫芦的唐虎。

唐虎见到来人,喜笑颜开地作了一揖:“三姑娘!”

纪云汐嗯了一声,朝那小孩看了眼:“二公子,这位是?”

吴二给她介绍:“这是我家小弟。”

吴齐和夫人老来得子,吴家三公子如今不过三岁。

吴家人衣服都穿得很多,小孩也不例外。

他被母亲塞成了一只肥企鹅,站在廊下,手里拿着糖葫芦,有些好奇但又带着些警惕地望着纪云汐。

纪云汐看着那小孩:“二公子,请问吴夫人和几位小姐可在?”

“母亲和妹妹们都在。”吴二回道,“不过兄长说了,三姑娘您不用见,多此一举罢了。”

这是大哥的原话,让他在纪三姑娘问起的时候,这般回便好。

但纪三姑娘一来就往后院而去,怎么拦都拦不住,也没问这些。

吴二还觉得兄长这回说不定白交代一番。

这三姑娘看着便与寻常姑娘不同,不一定会问。

没想着,纪三姑娘还是问了。

这世间人心,兄长向来猜的很准。

纪云汐一听,点点头:“行。”

挺好,说明以后不会有婆媳矛盾,也没有后宅的各种弯弯绕绕。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一步。”纪云汐对吴二微微一福身,带上一众下人,离开了吴府。

纪云汐前脚刚走,吴惟安后脚就出了房门。

他把纪云汐给的银票悉数扔给管家。

管家仔仔细细数了遍,放进口袋,抱拳道:“公子,还缺一半。”

吴惟安是个性情不错的主子,心态一向很稳。

面对下头的人都是一副我绝对信任你、爱护你的好脸色。

所以不了解吴惟安的下属,都觉得他是一个温厚的好主子。

每每接触过后,非常感动。

圆脸管事对此嗤之以鼻。

这些年贴身跟在身边,他发现,他家公子其实就是在养猪。

每天给猪猪们好吃好喝喂着,笑嘻嘻的说你们快快长大呀。

养肥之后,也能笑嘻嘻的说宰就宰。

而这样什么情况下都能笑嘻嘻的人,面对催债时,也是笑不出来的。

他冷着一张脸:“三千两还不够?”

圆脸管事:“是。且再过几日,西域那边估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