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角,确定?”卦盘一般是五个角,六角极少出现,所以颂光有些疑惑地发问。
“你知道我以前用的是萨满算法,后来才自学卦盘,但我的准确度还没出过错,”反革说,“这回罕见的有六个角,没有金位和土位,我算不出来。”
“六个角缺土金,你居然还这么淡定。”颂光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眉宇间陡然阴云密布,他的表情变化也很像是机器人,似乎他的表情是由来程序改变的,“上次遇到这种盘,咱们吃了大亏。”
反革放下握在左手中的笔,苦闷地揉了揉眉心,“神父大人,我这几天也在发愁啊。”
颂光把头转向一边,似乎是在拒绝这样的称谓。
反革随手打开车内的换气扇,一股城市街道里特有的味道涌进来,微酸、混和着各种工业香精的味道,他调成了过滤系统,这股味道才渐渐被中和。
他对气味非常敏感,就像烟枪对气味非常的不敏感,每个人的身体机能千差万别,并且很难去完全身受他人的感觉。
人类之所以孤独,且永生孤独,就是在于人与人的大脑无法完全进行相通。
有些理想派研究者终其一生希望能完整地提取其他人脑子里的信息,最后只能悲哀的发现,他们连机器人的脑系统都无法完全解码,从而引发了一场浩大的机器人革命,最终初代和二代智能机器人被废止停产,之后诞生的三代智能机器人只留下了低级的服务功能。
对气味敏感的劣处在于,他生理性的多情。
在这个信息素可以代替求偶信息的时代,反革对各种信息素耐受的程度很高,高到他可以同时接受八种异性的信息素而不会发生性激素紊乱的问题。
换句话说,他可以同时搞八个oga。
三十岁之前,他又浪又风流,浪是劣根,风流是魅力。
那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某一处怀抱中停泊,而在他想要停泊的时候,却经历了惨痛的生死离别。
那是个绝美的姑娘,漆黑的长发,眼睛很大也很明亮,她的嘴唇丰厚娇艳,上面坠着一颗浑圆的珍珠。她的性格非常灵敏跳脱,她说她的名字就叫做“珍珠”。
你以为这世界上绝没有任何东西能拴得住她,因为她灵动得像是风,她又会为了讨要一把上世纪的折刀就决定跟你走。
反革带着孤身一人的她穿越整片的左流山荒漠,在连绵不断的黄沙里,沙粒沾上少女小麦色的皮肤。
这本应该是个浪漫的故事,但是这不是一个浪漫的时代。
他们在战火纷飞、焦骨林立的边陲,朝不保夕。反革本想把珍珠安置在水牛城里,那是非交战区,相对安全,但是珍珠不愿意离开他。
后来他才知道,珍珠是左流巫女,这个沙漠深处的神秘一族善恶观与普通人天差地别。
他那时也就像是中了巫术,情绪完全被珍珠左右,再三犹豫之下,他还是把珍珠带在了身边。真是好像是中了邪,后来他仔细想起那段时间的自己,也觉得怪异。
反革从不否认他在感情上是十足的渣滓。
陈栎跟他的时候不到十九岁,他喜欢陈栎利落的身手将他收入麾下的同时,也出于一些别的原因展开了一段现在看来确实是过错的感情。
即使陈栎那时已经非常彪悍,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他靠自己的拳头打赢了所有不服他的人,但是他还是因为性别被歧视——生殖权力的天平从来不曾公平过,永恒地向着一边压制。
珍珠和他在绿洲前线,陈栎和乌鸦去了匹沙,匹沙是当时敌军的主要入侵据点。两人双双被俘,又逃了出来,那时乌鸦双腿重伤,陈栎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背着乌鸦穿过战区和雨林,并且带回了敌军在匹沙战区的数据。血把他一身黑衣都泡成了暗红色。而目睹全程的乌鸦始终不肯向外透露一个字,但即便她不说,医生也会知道,那些器官是因为什么溃烂——两根二十公分长的白钢钢丝洞穿了他的腹腔。
当时他们在匹沙外的临时驻地里只有两个医生和一个士兵做为守卫。黑魂背着枪给陈栎做了手术,那是风险极大的手术,但如果不做,那他的生命只剩下七十二个小时。
另一个医生是不久前镇上调配来的,在第三轮手术的时候难以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对血腥的恐惧感,在轮换休息的时候自杀了。
反革不得不把珍珠安置在绿洲,带着另一个rc的军医库吉拉从绿洲去到匹沙外的临时驻地,他没有召回其他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召回,独自守住了驻地,等来了援军。
最终因为陈栎和乌鸦带回来的数据,匹沙战区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