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夏尔,你爷爷对陆军体制的改革设想,我也看过了,确实有很多有见地的东西。但是这个构想太宏大了,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东西,在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夺权,所以……我希望你到了那里之后,以稳定为主,不要去搞太多大动干戈的改革,等到了那一天之后,才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最佳时机。”
“您放心吧,我是能够看清楚形势的。”夏尔点了点头。
然后,夏尔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路易·波拿巴。“不过,我认为在长远来看,我们对军队的改革势在必行……我们必须想办法驯服军队,先生。”
“这个我当然知道。”路易·波拿巴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了,“不过凡事并非一蹴而就的。”
夏尔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确实还是没有真正对军队动一番大手术的魄力啊。
自从拿破仑帝国之后,陆军的历代部长们,无论是波旁王朝的贝卢诺公爵、达玛斯男爵、迪根子爵等人,还是七月王朝时代的达尔马提亚公爵、麦森侯爵、贝纳德男爵,还是共和国时代的奥普尔伯爵,抑或是施拉姆伯爵和昂格里伯爵,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并非是传统的、从波旁王朝就流传下来的贵族,而是在大革命和拿破仑帝国时代当中从行伍之间崛起的。这些人青年从军,在二十年的战争当中一步步高升,历经一次次王朝更替而不倒,成为了新的军功贵族。
拿破仑倒下了,但是他的那些虽然能力不如他但是具有同样思想的伙伴和下属们却存活了下来,并且取代了旧贵族,成为了法国军队的支柱。即使对国王们宣誓效忠,他们某种意义上和拿破仑仍旧是一样的——崇尚武力,向往征服,并且对其他国家充满了蔑视。
而他们的下属呢?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新一代的军官们自然也对这些前辈的“光荣战绩”和用刀剑夺取到富贵的传奇经历充满了向往和羡慕,他们也渴望建功立业,并且最终成为新的军功贵族。这种思想的驱使之下,他们自然也渴望对外发动战争,以便为自己夺取功勋和爵禄。
这些人上上下下结合在了一起,自然就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军事团体,牢牢把握着军队,并且充满了对外扩张的欲望。再加上19世纪的法国,政治风云变幻,政府更迭非常频繁,军队的地位也就愈发重要,成为了一个几乎可以裹挟政治的利益团体,他们的思想,最后也就成为了国家的思想。
在原本的历史上,路易·波拿巴在重建帝国之后,不停地对外发动战争,不能不说也有军队思想的驱使作用。
军人渴望建功立业是好事,但是主动带着、或者被军人们强推着去四处放火那就绝不是好事了——拿破仑和拿破仑三世的下场难道不是最好的警示吗?
对政治家来说,战争是实现政治目标的手段,但是对军人们来说,战争却是本身的目标,甚至是他们的存在意义——所以,一个健康的国家,不应该被军队裹挟了政治,军队应该成为国家的工具而不是主人。
不驯服这匹烈马的话,第二帝国迟早也会被这些激进的军人们所裹挟,最后走向灭亡的不归路。
就算到了第三共和国,军队也是最保守、最桀骜不驯的团体,多次谋划推翻共和国重建君主制,只是因为当时的政治大气候,才没有让他们最终把共和国掀翻。
不过,好在现在还早,他也不用这么早就考虑这些东西。
“我会尽快交接完我的工作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