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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管家时常为自己叫苦,“早知道就不陪您出门跑这一趟了,总觉着自己好像落入了什么圈套。”

嘴上这么说,办事时还是尽心尽力的,可见他这人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

亏得有闻楚从中协调,宁家十分配合官府的调查,就连家主宁老爷也愿亲自接受缙王问询,可见江陵民风朴实,不似姑苏那般慓悍。

这位宁老爷名大仁,是靠贩卖丝织品白手起家的,人如其名,仁慈善良又很老实,时常接济贫苦的乡民,还会出资修建庙宇,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善人,每年都按规矩缴纳赋税,从不会耍心机贪便宜,对官府而言也是难得的良民。

宁大仁这辈子做事小心翼翼,只有在对爱子的事上受人蛊惑才犯了错,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一见到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的父亲,萧北城不免心软。

来请罪的时候,宁大仁穿了一身素衣,身后跟着两眼哭得通红的妻子,进门就先给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草民宁大仁,不知王爷大驾,冲撞冒犯了王爷,恳请王爷恕罪。”

面对一对才刚丧子的夫妻,萧北城说不出什么重话,给人赐了座,又让丫鬟上了茶。

他与柳管家就坐在上座,给了后者足够的排面,如此一来,闻楚便陪同坐在客位,看着宁夫人哭哭啼啼,心中也是伤感。

萧北城问:“让你们夫妻回想起丧子之痛实在残忍,但此次受害的是对本王非常重要的人,所以还请你们如实讲述。”

宁大仁连连点头,“王爷请问,草民绝对不敢有半字隐瞒的。”

“你们的幼子……是如何过世的。”

听他问了这话,宁夫人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着,从她的哭声中能依稀辨出几句:“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他才七岁啊……他一直好好的,身子也没什么问题,比起同龄的孩子还强壮许多,半个月之前,孩子的二哥带他出去游湖,在船上待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晕了,一头栽进了水里啊……”

宁大仁心中悲痛,搂着痛哭不止的妻子,为她擦去眼泪,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了,才道:“王爷,过世的是草民最小的儿子,叫元宝。草民与发妻老来得子,是捧在手心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直小心养着他,很怕他出事,从小都是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他也很争气,身子一直都很好,所以不会有什么病症的。”

“身无病症,却在游湖时昏头落水。深秋时节天气凉爽,可不会中暑,有没有查过原因?”

闻楚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发生这事的当天,宁家就报了案,府衙派人去查过了,兄弟二人当天乘坐的游船上没有打斗的痕迹,宁元宝被人推落水中的可能性不大。”

柳管家细思一番,琢磨出了方才宁大仁话中的矛盾之处,“等等,你说自己是老来得子,宁元宝却是你的第三子,这不大对劲吧。”

对方深感惶恐,忙给人解释:“老爷,我没有撒谎的,元宝的确是我五十多岁了才和发妻有的骨肉啊。我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都是妾室所生,只有元宝才是嫡长子啊。”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柳管家为吓到了他感到愧疚,便给人添了杯热茶,劝他不必慌张。

不过这也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事发当天带着宁元宝出游的二哥不是他的同母哥哥,出于嫉妒对胞弟出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萧北城思量一番,斟酌了措辞,“那请问你的次子与宁元宝平日里关系如何,是否会有不和?”

“不不不,王爷有所不知,我的第二个儿子叫交子,今年十二岁,是妾室刘氏所生。当年她生下交子之后就撒手人寰,所以交子自小是被发妻养大的,发妻将他视如己出,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从来没委屈过他,交子也很懂事,一向疼爱元宝,所以他不可能对元宝下手的啊!”

萧北城手里把玩着茶匙,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琢磨着这一家子的关系。

照着这个说法,宁家长子也该是妾室所出,宁交子排行老二,就算除掉了宁元宝这个碍事的嫡长子,到时候宁大仁百年归天,家业也是该落到长子头上,所以他杀害宁元宝的可能性并不大。

除非……他连长子也打算一起除掉。

可是十二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思吗?

“王爷,王爷?”

柳管家探手在面前晃了晃才让他回神,提醒道:“王爷,闻太守说,宁元宝的遗体并没有送到府衙那里尸检。”

“这是为何?”

说到这里,宁夫人又哭了起来,“我儿死的惨啊,要是让仵作碰了,得开膛破肚,还得锯开脑壳,人拆的七零八碎,还怎么下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