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余无言以对,在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他就像一只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蝼蚁,毫无还口之力。
他不情愿,却只能将那人留在宫中,或许从另一方面来说,那红砖绿瓦才是保护他最坚固的高墙。
那一晚,林溪辞不知秦之余忍受着怎样的煎熬,浑浑噩噩的醒来,浑身都像被拆散了架一样疼,似乎是俯卧在榻上睡了一夜,胸口发闷,头昏脑胀,更有宿醉之后的钝痛,让他生不如死。
来侍候的宫女见了他都掩嘴偷乐,“状元郎还真是有趣,喝醉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直往姐妹们怀里钻,说些咱们听不懂的话,真是可爱。”
林溪辞的头昏昏沉沉的,半睁着眼,视线仍是一片模糊,咬牙强撑着想起身,却因四肢乏力再度栽了下去,难受得直哼唧。
宫女还想与他打趣,却见有人走来,看清对方的面容,吓得花容失色,紧着跪了下去,心里琢磨着该怎样求饶才能保住自己这一条小命。
然而羡宗的目光并不在这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上,朝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凑到门边去向内张望,只见林溪辞仍赖在榻上不肯起身,乱发铺了一床,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是败给了身子的疲乏,迷迷糊糊的蹭到床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被子就缠在腰间,露出赤-裸的肩背与一条纤细修长的腿。
“皇……”
羡宗让宫女住了口,一指床上赖着的那人,又拨动了自己颈肩的长发,是要让宫女去掀起那人挡在身上的乱发。
宫女不明所以地照做了,只见一片巴掌大的烧伤横在那人右侧肩背处,非常显眼,也便煞了风景。
发觉被人触碰了私密处,林溪辞猛地坐了起来,见是个姑娘对自己动手动脚,下意识把人推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他不放心地朝外看了看,没见屋里有别人,才算松了口气,殊不知将他那伤势里外看了个清楚的羡宗就站在一门之隔外,神情沉凝的命令守候在身侧的桓一:“去查查近二十年间,京城及附近各处可有发生大火。”
“皇上您这是……”
羡宗垂眸不语,桓一何等聪明,瞧他这反应心里便了然,为了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故意到殿内绕了一遭,假意是从宫女那儿得知了方才的细节,回来才道:“皇上,奴才跟您说句实在话,这状元郎身上的烧伤未必是在京城造成的,就算查了,恐怕用处也不大。况且二十年间的大火虽被记录在册,但查起来也不是件容易事,若状元郎入朝后得知此事,察觉到皇上对他并不信任,也许……会跟您离心啊。”
羡宗承认他是对的,自己的确是操之过急了。
不过桓一的反应也让他生了疑,他眯着眼睛审视着这个心思难以捉摸的太监,冷笑道:“你就不怕他夺了你应得的东西,渐渐取你而代之吗。”
“那只能说明奴才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交谈间,林溪辞已经穿戴好官服出了门,桓一一见他那身剪裁得体,就好似量身定做的新衣,心下一沉。
这一身紫袍……官职还没定,就先给了人三品大员的待遇,若非真的宠爱,那便是想捧杀新人了……很显然,就当朝天子这个多疑的性子,绝不会是后者。
林溪辞宿醉未醒,脸色奇差,眼底泛着乌青,走路都打晃,见了羡宗迷迷糊糊地想跪,结果是有心无力,脚下就像踩了团棉花,一步不稳就扑在了那人身前,尴尬得很。
桓一好心把人扶了起来,帮忙拍去那人身上的灰土,看起来眉眼含笑,背地里却在那人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疼得林溪辞当场清醒过来。
见羡宗眼含无奈又礼貌地笑着,林溪辞觉着脸上火辣辣的,忙用宽袖挡住了脸,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稽首大礼,“草民拜见皇上。酒后失礼失仪,还……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不必多礼,如今你已是近臣,平日无需再行大礼,平身吧。”
“谢、谢皇上。”林溪辞糊里糊涂地站了起来,抚平了官服上的褶皱,似乎这个时候才稍稍醒酒,看清了身上的行头。“这……紫、紫袍,三品……”
“爱卿,有何不妥吗?”羡宗眉眼含笑,分明是一副亲近之态,却让林溪辞感到惶恐。
“臣……微臣怕是……”
“朕给你的东西,你就心怀感激地好好收着,记住自己身为人臣的本分。相对,朕没有给你的也不要奢望,但你可以乞求。”
这话处处透着古怪,宿醉后的林溪辞一时还品不清其中的深意,只知茫然点头。
桓一在旁冷眼看着他,手中浮尘轻动,似乎想提点他什么。然而话还没说出口,院外便传来一阵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