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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也是会愧疚的人吗……”近乎嘲讽般回了一句,神思有些恍惚的黎三思捧着茶盏起了身,一边走,一边丢下了他告别的话。

“既然人都要死了,也不会介意我顺走点东西吧。你让我帮了这么多忙,一套茶盏总不会吝啬吧。”

林溪辞也没有回答,目送他端着那盏茶,走出了林府的大门。

“夫人讨厌诀别,其实,我也讨厌……或者说,是害怕吧。”

黎三思魂不守舍地回了相府,盯着那盏已经冷透的茶,从傍晚,一直坐到破晓。

有心腹来传信,说是昨夜皇上撤回了守在林府的赤牙卫,东西厂的人当场就拿住了林大人,把他下了大狱。

“还不是长公主与桓一狼狈为奸,眼见事迹败露,就恶人先告状,到皇上面前哭去了,三言两语就让皇上昏了头,狠了狠心,打算把林溪辞交给他们处置,好让那人学乖一点儿……可是他不会想到的,林溪辞,真的会死……”

“还有便是……昨儿个宫里的眼线传来消息,说长公主……已有身孕,三个月了。”

“那倒是与林夫人产期差不太多……等等?你说什么!”黎三思诧异之后拍案而起,指着那传信的心腹,说不出话来,“长公主……有孕?她怀了谁的,月氏王的吗!”

“时间上来说,三个月以前长公主还在月氏,也还没经历叛乱,孩子的父亲应该就是月氏先王……她怀了这么个孽种,朝中一众官员都是瞧她不起的,皇上知道这事以后也只是让她回府休养,除此之外就没说什么了。不过长公主自己却是大受打击,她有着身子,本就体虚,一着急上火,从月氏那边带回来的哮病就复发了,似乎还挺严重的。”

“她是自己作的,活该!”黎三思极少会说这种伤人的恶语,可只要一想到林溪辞将要遭受的一切,他就觉着萧挽情遭受的一切根本不足以偿还她的罪孽。

接下来的几天,他陆续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大多是林溪辞在狱中旧疾复发,病情加重之类的话。

“厂公被打断一条腿,又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听说前些日子滇南进贡了一块寒玉,这东西和润玉不同,从里到外散发着寒气,当地人都是用这种石头修建冰窖,本来上贡也是为了宫里储冰,可那桓一公公却是擅作主张敲下一块儿,说是造了张冰床,强迫林大人睡呢,不然他的病情也不会恶化得这么快呀……”

“林大人的身子好像不成了,听说定安侯忧心他,连派了十几个大夫去诊病啊,全都被拒之门外了。厂公发了话,谁要是没有皇上口谕再敢靠近关押林大人的牢房半步,斩立决啊……”

“厂公发了疯似的,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出逃的林夫人,誓要将她剥皮抽筋,也让林大人的心疼一疼呢……他明知林大人已是心如死灰,就是杀了他也得不到半点儿快感,竟然要伤害他最亲近的人……做的真绝啊。”

黎三思每天听着这些话,都只是木然盯着当天从林府带回的茶盏出神,傻了一样,不为所动。

直到三天后,噩耗有如五雷轰顶,砸醒了他:

“相爷,林大人被……弹琵琶了。”

桓一是个下手轻重有度的人,他若想折磨林溪辞,就断然不会玩死了他,每次都会在他有一只脚将要踏进鬼门关时停手,再狠狠将他拉回人间。

不得不说,他是佩服林溪辞的,寻常人挨了三刀就会受不住苦,哀哭着求饶了,可一个几次与阎王擦肩而过的病秧子,竟然能咬牙忍到第七刀,连声疼都没叫过。

“告诉我,你的隐忍是为了什么,你这一肚子坏水,现在又筹谋什么呢?”

桓一掐着奄奄一息的林溪辞,看着那人惨白着脸,艰难的睁开眼,对着他,轻轻一笑……不知怎么,竟好似被扣动了心弦。

这人就是个妖精!只要与他对视就会被勾去了魂儿,果然留不得!

不过桓一也有私心,他不会让林溪辞就这样轻易死去,了结此生未完的痛苦,但他会在那人将死前,意识还清明时要他明明白白的赴死。

他抬起林溪辞的脸,这一次下手的力道十分轻柔,温热的掌心抚着那人冰凉的额头,以最温和的方式唤醒了他。

林溪辞眉头紧锁,因为剧痛,呼吸都带着颤音,喉间溢出了支离破碎的低吟,看上去就像是即将凋零的蔷薇,低垂着头,好似随时都会咽气。

桓一大发慈悲,喂他饮下了一剂镇痛的汤药,很快便起了药效,那人眼神迷离,神情有些呆滞,总归是减轻了痛楚,茫然地看着面前将他打入无底深渊的罪魁祸首,应是想问为何要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