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余得了应声,这才走上楼去。
拥鹤楼是长公主萧挽情养病的住处,共三层,最上面隔寒又防潮,四壁都有落地的窗子,放眼望去,周遭美景一览无余,极适合病患在此休养,调理心情。
他上去那会儿,萧挽情正靠在床栏边,抚着发闷发痛的胸口,微微胀红着脸色,对他勉强一笑。
“让侯爷见笑了,您凯旋归京,于情于理我都该好生为您接风洗尘,奈何父皇突然……我悲痛欲绝,旧病愈发厉害,连下床都成了难事,还请侯爷见谅。”
“公主为何会得重病,我不在的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挽情摇了摇头,“早在我远嫁月氏时就落下了病根儿,回到大渊也没能痊愈。御医说这是哮病,治不好的,会短命,我也便活一天算一天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哮病。我可是听说,这病天寒风湿都会复发,犯起来呼吸困难,彻夜难眠,连死的心都有,真是苦了殿下……说起来,我方才来的路上一个人都没见着,您这样子,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行啊。”
“无妨,一天而已,我又死不了……”
萧挽情吃力地起身,披上了件外衣,十分艰难的走到离她最近的窗前,推开窗户便能遥遥望见满目一片丧白的宫城,隐隐还能听到太监主持的高调。
“父皇走了,走得那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我这个做女儿的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见,让儿子下人去替我跪上几个时辰,也算是尽了心意吧……”
她缓缓回过身来,却见秦之余近得几乎贴上了她的脸,吓得赶紧捂住了嘴,满眼惊恐望着这个眼中充斥着冷漠的男人。
秦之余背着手,靠近了萧挽情,淡然道:“看来长公主为了给我独处的时间,也是费尽心思呢。既然如此,我也便不与您兜圈子了。”
他眯起眼睛,温和一笑,却看得萧挽情心惊胆战,下一刻就被握住手腕,一把甩到床上,不等她开口呼救,秦之余就压了上来,扼着她的两手,将她按进了被子。
“秦……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殿下很有先见之明,早早就遣去了碍事的人。别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与你心平气和的谈谈……黎三思的事。”
此话一出口,叫嚣挣扎着的萧挽情立刻平静下来,表现出了与平素不符的沉着。
她推开秦之余的手,强打精神坐起身来,刻意佯出一副惋惜无奈的模样。
“相爷之死,我深感遗憾,他是大渊的栋梁之臣,辅佐父皇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令人钦佩。奈何夫人与父皇传出绯闻令他大受打击,他质疑独子的身世,怀疑他并非己出,想彻查到底又怕结局他难以承受,到头来把自己逼入绝境,忧郁而死,实乃可惜。”
“忧郁而死……可以不要再提起这玩笑一样的四字了吗?”秦之余怒极反笑,“他怎么死的,难道你会不知?你这个谨慎到连刺客都不敢轻信,小心到非得自己动手的女人,事到如今还在惺惺作态,他,他们,难道不会在你梦中,嘶喊着向你索命吗?”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
秦之余从袖中抽出布包丢在萧挽情面前,她心怀顾忌,却不得不打开,层层剥离,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她立刻惨叫着将东西丢开,连滚带爬地后退,满眼惊恐地望着秦之余,字不成句。
“你……你竟挖……”
“没错,我挖了黎三思的坟,若不这样做,岂能找出他真正的死因与凶手。”
秦之余非常平静,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刀刃,捧在手心,仔细端详。
“你以为他下葬了便是结局,未免太过天真。只要有人对他的死因存疑,真相就会有大白天下的一天。不会有人忘记黎三思曾做过的一切,就像有人永远记得林溪辞当年遭受的苦难一样,该你偿的,你一分都逃不掉。”
他坐下来正视着脸都吓白了的萧挽情,将那帕子裹着的刀刃放在床沿,是为让二人都看得清楚。
对方吓得不知所措,一脚将东西踢落,他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捡了起来,端端正正摆在面前,直到对方被他的眼神震慑,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一直以为,黎三思遇刺后,是凶手为了折磨他,才会断去刀柄,让刀刃残留他体内,慢慢夺去他的性命。后来请工匠打磨掉凶器上的锈迹以后,我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殿下您瞧,刀柄并非断去,而是木质的把手被抽离开来,这说明,凶手在伤人后逃离得非常匆忙,甚至赶不及确认被害人的死便畏罪潜逃。这便出现了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刀这般不结实,作为杀人的工具竟然一碰就散,是不是太离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