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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慈宁宫送回来的消息毫无悬念是太后想见君子游,萧君泽猜也是,他这位皇祖母都在宫里憋了好几年了,平日连门都不能出,自然闷得厉害,想找人说说话也是正常,可自己送去的人如果不是君子游本人,惹得皇祖母心情不悦还要落埋怨,这可如何是好?

这小子浮想联翩,把有的没的都操心了一遍,挣扎许久,到头来还是把人送了去,见人踏进宫门,堂堂太子,居然就在门边上坐了下来。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阻拦,说他千金之躯,这样不合规矩,萧君泽心里把这些规矩礼法都骂了个遍,暗下决心,如果自己真能继位,那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两个老家伙赐婚,可别让他们出来害人了。

实则看透“君子游”身份的不止萧君泽一人,或者说就连萧君泽这种仅有两三面之缘的少年都能看出端倪,这又怎么瞒得住目光老辣的太后呢?

果不其然,一进门,太后便迫不及待开口:“清绝,好些日子不见了,真是让祖母想死了,快,快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

江临渊听了这话,便没同萧北城一起进去,转头去找了萧君泽,两人就像被家长罚站的小孩一样,整整齐齐蹲在外边。

“江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瞧太子这话说的,您是皇族都没插手,我这外人进去又算怎么回事呢?”江临渊笑眯眯地望着萧君泽,发现这小太子是真的挺有意思,人傻乎乎的,还挺可爱。

他问:“敢问太子,缙王与太后关系如何?”

这话等同于是承认了里面那位“君子游”的身份,坐实了萧君泽的猜测,因此他并没有显出讶异,沉吟着想了一会儿,措好了说辞:“缙王兄是太后的亲外孙,自然疼他,论及血缘,可是比我跟皇……皇兄还近。”

他果然还是小孩子的脾气,提到伤心事就毫无保留将心情写在脸上,这一点跟萧君涵比可是差远了。

“所以,太后其实是长公主的生母?”

萧君泽点点头,“先皇在世时最疼的就是长公主,总往太后那儿去,一来二去关系也近,虽未立她为后,但他将父皇的抚养权交在了太后手里,那么有着养育之恩的太后自然能在先皇龙驭上宾后入主慈宁宫。”

“这么多年了,似乎都没人提起过皇上的生母。”

“我一介晚辈,本是不该说这些闲话的,既然你问了……先皇一生都未立后,只有一位过世后被追封的圣贤皇后,那便是父皇的生母了。当年圣贤皇后是先皇最宠爱的侍妾,也是子凭母贵,父皇因此最衬先皇的心,但圣贤皇后红颜命薄,年纪轻轻就得了病,走得太早,那时父皇太小,便由太后代为抚养了。”

“可我似乎听说有一些不同的传言……”

“唉,听说当年民间都传疯了,也不知哪儿来的留言,说父皇不是圣贤皇后所生,而是……花楼里的姑娘?”

“恐怕不是吧?我听到的传言可是林……”

萧君泽手忙脚乱地去堵江临渊的嘴,“别!可别乱说,没那回事的!这种话你也敢胡说,你可知道,如果当初被狸猫换了太子,我们皇族可全都……”

显然,萧君泽是听过先皇乃林氏之后这个传言的,连他这个小辈都有所耳闻,更何况是萧北城呢?

太后一语道破他的身份,他也不屑再顶着君子安的脸再隐瞒什么,直接当着老人家的面撕去了脸上的薄膜。

他用帕子擦了擦耳后粘住的浆糊,朝太后微微颔首便入了座,举手投足间依旧是缙王的作派。

“皇祖母一眼便认出了我,想来也已经猜到了我来此的用意。”

太后低低地笑了一声,示意侍奉的老嬷将她扶起,撩动珠帘走了出来,萧北城这才见到一直藏在里屋的人。

她毕竟是自小疼爱他的长辈,更是这京城里为数不多能给予他温情的人,萧北城迎上前去,掀起衣袍下摆,跪下来行了叩拜大礼。

太后爱孙心切,紧着把人扶了起来,眼里尽是怜爱,“臭小子,平日没事也不知进宫来看看,让皇祖母好想啊。”

如今的太后已经没了初见君子游那时的霸气,褪去一身华服锦衣,卸了满身金银玉石,也便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

她披散着花白而浓密的长发,未施脂粉,没有刻意掩饰老态,看上去便年迈了许多,穿得也很朴素,身边只留了一位嬷嬷照料,甚至连掀开帘子这种琐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萧北城越发地相信,在过去数年间,这位太后在宫中的地位是一落千丈。

太后虽然年老,眼神却是不差,她上前来拍了拍萧北城的肩,又捏了捏他的脸颊,前后端详一番,发出了感慨:“瘦了,清绝,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