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他并没有背叛,因为从一开始,他与您就不是一条心。”
“炎青……”柳于情拼命使着眼色,却被对方无视了去。
“他狠不下心来害人,不是因为他对君子游有什么不舍,他只是在顾虑您的感受。虽然蛰伏多年,他为的就是这一天,可他与您的主仆之情,又岂是……”
柳于情终于忍无可忍,“够了,我承认,早在少年时,我就在筹谋今日的一切了,我留在王爷身边,一是想便于日后行事,二是因为我无家可归,唯有缙王府可以容身,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给我娘讨回公道。”
“你的母亲?”听他这话,萧北城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位温婉优雅的女子形象,面容与如今的柳于情相似七分,时有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记忆中的女子却总是蒙着面纱,每次提起,都只是笑说:“奴婢生得丑,怕吓坏了世子,不敢轻易露相。”
当年柳于情的母亲意外身亡时,萧北城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记忆如此深刻,也多是因为这位竹马玩伴。
他记得柳于情是随了母姓,他幼时曾处于好奇问了一嘴,换来了母亲的三下戒尺,当时便是柳母用冷水敷着他被打红了的小手,眉眼含笑,悄声安慰:“有些事很复杂,还不是世子这般年纪能深究的,长公主也是为保护您才如此严厉,您可千万不要记恨她呀。”
萧北城生来乖巧,由着自己也是个没爹的孩子,隐隐猜到柳家有一段不好提起的隐痛,此后多年都没再提起过此事,没想到事到如今,到底还是被翻了出来。
柳于情两脚踩在椅子边沿,把自己蜷成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态,说起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再也没了方才的游刃有余。
他双臂叠在膝头垫着额头,深吸一口气,随着气息的呼出吐露了这些年都不愿直面的真相,声音轻得近似于气音:“她是被人害死的。”
本应逃避现实的他从心安的一隅暗处抬起眼眸,怯怯地望了萧北城一眼,小心地确认着他的反应。
“我的母亲,闺名容安,曾是宫里最得宠的女官,深受先皇信任,妃子晋封、太后过寿等大事都是由她一手操办的,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可是她却因为才华过于出众而引来了祸事。”
他咬着牙,恶狠狠道:“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遇到了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萧、挽、情!”
柳容安出身官宦世家,想当年柳氏也曾出过跟随帝王打天下的贤臣良将,她的祖父就曾替大靖驱逐蛮夷,收复西南的失地,一直到今朝都备受重用,奈何三代单传,到这辈却生了个女儿,虽说她从小就表现出了非同常人的武艺天赋,可女孩子家整日打打杀杀,总归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柳家变着重培养了她的文才。
不负众望,才女五岁便出口成章,成了京城有名的神童,一首《寒烟聆》震惊朝野,当时便吸引了求贤若渴的黎三思登门一见,果不其然被这小丫头的文采折服,当日便把人引荐给了羡宗。
不过姑娘年纪尚小,纳入后宫说不大过去,再者羡宗年轻时对花红柳绿又没什么兴趣,也便没人惦记着把这小丫头往羡宗被窝里塞了。
赶巧当时他的爱女少个玩伴,想着近朱者赤,耳濡目染,对长公主多少会有好处,羡宗也便把柳容安召进宫里,陪了他最宝贝的女儿。
此后柳容安一路升官发财,人生可谓一路平坦,甚至在后宫说话的分量要高于嫔妃,只有在她身上,人们才会觉着女子非得有才才能摆脱被轻视的命运。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柳容安不管出入何处,面上都蒙着层漆黑的面纱,让人看不出她的真颜,这也就引来众人猜测,最广为流传的便是这“京城第一才女”不幸长歪了去,成了面貌尽毁的丑女,才不敢以真容示人。
连黎三思都说:“要不是这姑娘的长相差劲了些,没准儿能争一争后位呢?”
然而事实却是……
“长公主听信谣言,真当我母亲有母仪天下的野心,她不肯让从前陪侍身边的女官在身份辈分上都压自己一头,所以,她毁了我母亲的脸……”
当年柳容安也正是豆蔻年华,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成家立业的期冀,又怎会想到美梦就在一朝间破灭。
“光是这样还不够!她怀疑自己的父亲多年不曾立后就是因为对外貌无感,等的就是个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的合适人选,随着我母亲的成熟,她越发觉着母亲是个威胁,即使毁了她的脸仍然担心她会上位,所以她……”
这也是柳于情至今不知自己生父是何人的原因。